波爾多弱滋味

二○一三年的波爾多，像是一場幾近完美的災難片，讓擁有高科技的專業團隊即使搬出最先進的光學選果機也無計可施。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頂級尊貴的波爾多列級酒莊主們已經忘了葡萄酒業，其實也是靠天吃飯的農產加工業。

這一年，溼冷漫長的冬季一直延續到春天，發芽已經晚了近三週的葡萄，在開花季遇上暴雨，葡萄園不是嚴重落果就是結成無籽小果。特別酷熱的夏季又形成如乒乓球般的巨型冰雹，毫無保留的摧毀一萬兩千公頃的波爾多葡萄園。九月接連出現暴雨與高溫，在採收季之前，讓原本已經脆弱皮薄的葡萄染上灰黴菌，一些未及早採收的酒莊只能看著整園的葡萄在一夜間悉數發黴爛掉。

除了要靠壞天氣長黴菌的貴腐甜酒和稍不熟的葡萄反能保有清爽的白酒，二○一三年的波爾多紅酒正是這些災禍的總結。顏色淺淡，酒體偏瘦弱，佳者清新淡雅，頗為均衡可口，但劣者卻顯粗糙乾瘠，有骨無肉，但也有如Hosanna或Quinault L'Enclos，索性完全放棄停產。

無論好壞年份，都貫常維持濃厚堅固酒風的Chateau Angelus在二○一三年都只勉強的釀出柔和順口的淺淡紅酒。而以雄偉格局聞名的Chateau Latour卻出現如布根地紅酒般酒體輕巧，質地絲滑的優雅風姿。對於已習慣像二○○五、二○○九和二○一○這些濃厚強力年份的波爾多飲者，二○一三確實是一個可以忘卻的慘淡年份。但跟我一樣鍾愛均衡與細膩變化，且相信不是只有堅硬多澀才能耐久的酒迷們，卻可從二○一三年份中挑撿出許多走過風雨，卻迷人可口的弱滋味，那是一個已經被波爾多忘卻許久的美味價值。

如同所有的災難片，再大的浩劫總會結束，而且播下新生的力量。感謝如此完美絕情的災難，逼迫波爾多的釀酒師不得不提早採收，不得不小心萃取，不得不減少使用新橡木桶培養，卻意外的在酒中多留下一些自然真諦。花了一個星期在波爾多的En Primeur（見小辭典）新酒品嘗會試飲了四百多款初釀成的二○一三年份之後，赫然發現，原來踩在葡萄農的痛苦與傷口上所釀成的凶災滋味，竟會是如此的溫柔與甘美。

小辭典》En Primeur新酒預售

波爾多頂級葡萄酒的特殊銷售模式。城堡酒莊在新酒初釀成的隔年春天舉行試飲會，並開始透過波爾多酒商公開預售，還在進行培養一年多之後才會裝瓶上市的葡萄酒。交貨前，預購的期酒也可在市場上以行情價格交易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