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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江南紹興的微醉人情

2015/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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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遊客散去,雨停了,幾名老船伕將烏蓬船停好,在鑒湖為遊客划了大半輩子船的老劉,不慌不忙地從船頭取出一罈老酒,對其他船伕吆喝著:「收工,吃酒囉。」喝著老酒配花生,幾個船老大就這樣滋滋味味的品論起生活。

在酒香四溢的紹興,冬天,正是紹興酒的釀酒季節。取湖水釀製紹興老酒的大小酒廠,沿著鑒湖而築。每當立冬過後,鑒湖的空氣酒香蒸騰,酒未飲,意已醺。

在冬雨的深夜,循著酒香來到鑒湖酒廠。白牆粉瓦,燈光在細雨霏霏中透著昏黃,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鑒湖酒廠的大院,雨落在上千個酒缸上發出叮咚的聲響,彷彿陳酒正享受著天地滋潤。缸上用書法記號著「五年陳」、「十年陳」,也如同老酒有著生辰年歲,正在冬夜中蓬勃滋長。

發酵廠房裡整齊地擺了一百來個「七石缸」,裡頭是二百五十斤大米,二十斤酒釀,一缸可以做出六百斤成品酒。「昨天大米下缸時的溫度是二十五度,十來個小時,會上升個十度,等到溫度和人的體溫差不多時,就好開耙了。」廠裡的開耙師傅徐來水在七石缸旁來回踱步:「三十四度,三十四度,還不夠,不夠。」松花黃的酒麴,乳白色的酒母,靜靜的平浮在缸面上。

黃酒是釀製酒,全靠開耙師傅的嗅、味、觸三覺來把關,開耙師在廠裡的地位如同作坊裡的掌櫃,受到所有人的敬重。「現在不比從前,開耙師、酒頭腦的地位不比從前,連市場行銷的領導都比你重要,現代是科技當道,許多酒廠都不用人工開耙,全交給機器做,那樣出來的酒,一點人味也沒有。」徐師傅說得又是感慨。

在一旁等候的製酒工人,都是來自鄰近湖塘鄉的農民。每年入冬,他們就來到酒廠做季節工。開耙的時刻,這些農民工被從暖被窩裡挖起來,臉上看不到一絲倦意,「開耙的成功是製酒的關鍵,要看天氣開,開太早,酒嫩發甜,開太遲,酒老發苦。嫩也不好,老也不好,就看開耙師的功力。」

徐師傅突然一聲吆喝:「三十六度,行了,開耙!」隨即動手抽掉七石缸外圍的麻繩衣,老李和另一名工人使勁舉起木耙往酒缸裡翻攪。說也奇怪,就幾下翻騰,酒麴和水就像乾柴烈火般在酒缸裡沸騰起來,氣泡如同千軍萬馬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響,一時竟讓我們忘卻了窗外的雨聲。

「說得露骨一點,這就是讓水和酒麴開始相好,也就是交配。激烈的作用大概要四天才能完全平復,到那個時候,就把七石缸裡的酒,分裝到小酒罈,在院裡放上七十天;這七十天就像是懷孕,新酒就這樣誕生了。」徐師傅對製酒的獨到見解,說得盡是滿臉春意。

「紹興黃酒只有鑒湖水才能做得好。前幾年,有日本人來參觀酒廠,偷學了釀製方法,甚至還把紹興師傅請去日本,都做不出對味的黃酒,關鍵就在他們沒有鑒湖水。」原來,鑒湖水的鉬、鍶含量豐裕,有利於釀酒過程裡的發酵作用,這是紹興人永遠的得意。

除去正宗酒廠,紹興的農家私釀酒也是別有風情。去哪兒喝私釀酒?才開口問人,一輛擦身而過的三輪車突然煞了車,中年車伕跳下車來,直嚷著:「到我家去,請你們喝我釀的新酒。」

四十來歲的車伕薛興法,家中是典型的江南民居,白牆黑瓦,臨河而居,一艘自家運糧用的柳葉船泊在青石岸旁。進門的小院,兩個大酒缸就擺在廚房門上,有一種隨取隨喝的粗獷豪氣。

紹興人稱農村自家釀的酒為「新酒」,以區別酒廠出產的「老酒」。老薛掀開木製的大蓋,缸內是放足一百斤米,做成的兩百斤酒。新酒的顏色白中泛青,一股清香的酒味緩緩在空氣中散開。

在紹興,酒就像水一樣,是伴隨生活不可或缺的。「小時候讀書,母親晚上都會熱酒給我當點心,吃慣了家裡的酒,這酒就一定要自己做,酒廠的酒吃多了會口乾,這酒不會。」現在,老薛和太太一天要吃上兩斤,一年要做六百斤酒才夠。

一旁六歲的小女兒平平,墊腳把頭探進酒缸,用小指頭沾了酒在嘴裡吮著:「爸爸,這是我的女兒紅嗎?」聽到女兒的詢問,只見老薛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本來兩個女兒出生的時候,都有替她們做女兒紅,前些年失業在家心情不好,就把酒從地裡挖出來,喝光了。」

老薛五年前從單位裡下崗失業,做雜貨小生意又蝕了本,收攤改踩三輪。離去時已是暮色,老薛裝了兩大瓶新酒要我們帶走,耽誤了三輪車生意還拿他的酒,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便拿三十塊說是給他當酒錢,沒想到他氣得把錢推回:「我的酒只送不賣,給錢便是看不起我。」紹興人情就像酒香般濃郁,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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