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美酒　美人

一九七六年，一場「巴黎品酒會」，加州與法國葡萄酒捉對廝殺。沒人想得到，新世界的加州酒竟一舉拿下紅、白酒雙料冠軍，大敗舊世界的法國酒。從此，無人敢說加州葡萄酒上不了台面。如今，當年的第一名安在哉？二十一世紀的加州酒又有何新風味？以下是來自現場的一手報導。(文．馬萱人)

傳奇釀酒人 麥可．格其屈

三十四年前，巴黎，春夏之交的五月，以威震天下的法國布根地名莊「侯瑪內‧康地酒莊」（Domaine de la Romanée-Conti）莊主奧伯．德．魏藍（Aubert de Villaine）為首的、法國美酒美食界九位重量級人物，蒙眼品試下，在這場加州酒PK法國酒的品試會（後世稱為「一九七六巴黎品酒會」），卻選出加州紅、白酒稱冠，讓自視甚高的法佬眼鏡碎滿地。自此，加州酒躍上國際葡萄酒酒壇，成為不可忽視的重要酒區。

那支打敗眾多法國名酒、拿下白酒類第一名的加州酒，乃是納帕谷「蒙特雷納酒莊」（Château Montelena）的一九七三年份白酒（夏多內，Chardonnay品種），此酒的釀酒師格其屈（Mike Grgich），今年已是高齡八十七的耆老，三十多年過去，他是否已寶刀入鞘，歸隱不與世人爭？

其實，在當年「光榮而美好的一仗」之後，人稱「夏多內之王」的格其屈便離開蒙特雷納酒莊，於一九七七年在加州納帕谷（Napa Valley）的盧瑟佛（Rutherford）酒村，創立「格其屈之丘酒莊」（Grgich Hills Estate）。其釀技越磨越精，使Grgich Hills Chardonnay白酒成為加州夏多內品種白酒的另類經典。

何來經典卻又另類？因格其屈酒莊的夏多內白酒不隨波逐流，並避開目前受一般美國人歡迎的濃重果香、木桶味重、酒精度高的白酒形態，自始至終承襲一九七三年蒙特雷納酒莊夏多內白酒的精緻樣態，且以較有機農法更加極端的「自然動力農法」所植出之完美葡萄嚴釀酒款，酒質更趨頂峰。若愛酒人還僅將眼光放在蒙特雷納酒莊的白酒之上，未免可惜。

採訪之際，正值葡萄成熟時，格其屈思緒飛回上世紀的二○年代：在他出生的東歐克羅埃西亞小村裡，葡萄採收季時，全村忙著動員。他三歲時，正值剛會走步又愛纏人的年紀，而職業保母（Babysitter）當時還是前所未聞的名詞，格其屈的父母無暇顧他，便將他放入一開頂的木桶裡，下置有剛採收的葡萄。「逃無可逃的我，只好上下叫跳不止，剛好幫葡萄踩皮釋出果汁；餓了就坐在桶裡吃葡萄，渴了就喝葡萄汁，這無可奈何的實際做法，讓我生而為釀酒人。」

格其屈在一九五八年移民加州，在釀出舉世驚嘆的一九七三年份Château Montelena Chardonnay之前，曾在幾個美國釀酒史上具里程碑意義的重要酒莊工作，如Souverain Winery、Beaulieu Vineyard以及Robert Mondavi Winery。

在Beaulieu Vineyard酒莊時代，他所跟隨學習的是傳奇釀酒大師切利斯契夫（André Tchelistcheff），這兩位移民釀酒師共同將乳酸發酵與發酵前低溫浸皮這兩項技術，導入加州酒業，促進當地酒業長足發展。

回到品酒室，格其屈品啖了一口白酒，道說：「還記得當時我的恩師Tchelistcheff曾說，納帕谷只能種植紅酒品種，並不適合種植白葡萄！」酒液入喉，老人臉上綻出一抹淺淺的，意味深長的微笑。

一九五八年八月，當格其屈一踏入Souverain Winery的葡萄園工作時，竟覺恍如隔世。他好不容易輾轉自德國、加拿大的曲折路徑，逃離淪落共產鐵幕的祖國來到加州，此地，卻發覺園中的美國金芬黛（Zinfandel）黑葡萄，與家鄉的葡萄品種極類似。當時他英語表達能力不佳，便將此秘密深藏心中。

之後的學者認為，美國人引以為傲的金芬黛品種，其實就是義大利南方的Primitivo品種，此觀點在當時達成共識，義大利人甚至將Primitivo品種葡萄酒改以Zinfandel為名，印製酒標好迎合美國市場。然而，二○○○年九月，克羅埃西亞的Edi Maletic教授之研究初步證實，美國金芬黛與克國的Crljenak品種雷同。

得知此消息，格其屈便催促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Carole Meredith教授以八種基因測定法，再度證實克羅埃西亞的Crljenak品種乃金芬黛之源，Primitivo恐怕僅是金芬黛的同系手足。故美國金芬黛實源自克羅埃西亞，而落葉歸根加州已久的克國老酒農格其屈，每當想念雙親與故土，以及那曾經餵養其精神與肉體的葡萄木槽（職業保母之化身），他就會臨丘遙望東方，隔海敬一杯金芬黛，飲酒思源，唯葡萄酒可臻此化境。（文．劉永智）

加州新酒風 女人釀好酒

一九七○年代的加州葡萄酒「大爆炸」，主要在北加州納帕谷一帶。無庸贅述，多少來自全球的遊人早已懂得將北加州酒莊列入必去行程。加州釀酒人的熱情，很能融化葡萄酒愛好者初入門時的躊躇，「巷仔內的」亦能在此親見逸品的出生地。相較於法國，眾多酒莊根本不給逛呢。

如今，北加酒莊風華依舊，但也已升級為「傳統」了，例如前述之格其屈之丘酒莊。如果你想在葡萄酒新世界尋找更新的世界，加州葡萄酒大爆炸其實已蔓延至中加州，熱度正熾。

權威酒評家羅伯．帕克（Robert Parker）說的更直接，他早於六年前在《Food & Wine》雜誌上預測：加州中部的酒莊將引領美國葡萄酒市場。他認為北加州納帕和索諾瑪老酒莊已面臨瓶頸，而美國再也沒有其他葡萄酒產區，像中加州一般在質上有非常大的進步，而且極有潛力釀出偉大的酒。

有意思的是，中加州的新新葡萄酒世界正因為勇於開拓，出現了好幾位令人想向她們敬酒的女性當家，其膽識直可比擬美國當年向西部拓荒的先祖，帕薩羅布斯（Paso Robles）Four Vines酒莊的主人蘇珊．馬勒（Susan Mahler）轉行前還是飛行員呢。我在一趟拜訪中加州聖塔芭芭拉（Santa Babara）、帕薩羅布斯、蒙特利（Monterey）等酒區的行程中，一路為女性釀酒人與酒莊女主人的故事醉心，甚至曾萌生種葡萄、釀起酒的念頭了。

不過，還好這只是念頭，咱們還是當單純的品嘗者舒服。別小看這群女性，釀酒，感性成分得非常高，勞力與腦力運作更是絕對同樣密集。這群女性可不是只要優雅試酒就能交差，她們肩負維護自家令譽的重任，光是決定何時採收葡萄，就夠她們在烈日下的園中徘徊了。正如《巴黎品酒會》一書形容：（釀酒師）「有如決定何時發動拂曉攻擊的將軍一樣，需要獨自決定何時收成。」這可是一失足就毀了一年收成的大事啊，更何況還得看當年老天爺是否賞酒喝。

我們在帕薩羅布斯Pretty Smith酒莊遇見的主人麗莎．派蒂（Lisa Pretty）更誇張，除了採收期會請些工人幫忙，其他釀酒、設計包裝等等全一個人來，甚至親自在試酒間接待訪客，讓加州已經友善的酒莊氣氛更友善，其所釀的酒也是屬於平和型。其他各女性主導的酒莊也都酒如其人。Rideau酒莊主人愛麗絲．瑞道（Iris Rideau）是位來自紐奧良的辣婆婆＋成功企業家，豪氣的在聖塔芭芭拉某小山頭買下古蹟老屋，改建成氣派酒莊。她人一出場整個很華麗，所釀的酒也正是此行中酒精濃度最高者，黑皮諾酒款濃度高達一七‧五％，在葡萄酒界超誇張的，但正是Rideau的風格。

同在聖塔芭芭拉區，Tensley酒莊的女主人珍妮佛．鄧斯利（Jennifer Tensley）是在帶小孩之餘釀酒，只是規模皆比先生喬伊（Joey）的生產線小好幾號，有些容器甚至是她到超市買的。不過，珍妮佛獨立釀出的Lea葡萄酒可不是家家酒，而有她婉約的特色。

相較於上數小酒莊，Justin酒莊與Wente酒莊則是全方位經營。前者有餐廳、精品旅館，後者，不只有美國餐飲指南「The Zagat Guide」評為「舊金山灣區十大」的餐廳，連高爾夫練習場皆有。兩位女主人也都是很典型的加州成功女性，Justin老闆娘黛博拉．鮑德溫（Deborah Baldwin）與先生在房地產等事業有成之後轉行，一切計畫詳細，無怪乎釀出非常均衡的紅酒「Isoscele 2005」（Isoscele即等腰三角形之意）。創於一八八三年的Wente酒莊第四代傳人卡洛琳．溫蒂（Carolyn Wente）更有大家風範，而他們家早已是全美外銷比例最高的酒廠（達六成），台灣亦早就能喝到Wente穩重、舒服的葡萄酒。

當然，光聽女性釀酒的故事，並不能構成喝這些加州酒的唯一理由。對葡萄酒躍躍欲試的人而言，新酒區、新釀酒師出現的優點是：你正好可以憑一己之鼻，在這星光大道上嗅出明日之星。我想起了Lucas & Lewellen酒莊極年輕的女性釀酒師梅根．麥克格雷（Megan MacGrath）自述她兒時的遊戲：她會製作一大張表，蒐集樣本，詳細描述、記憶她所聞到的味道。如此有自覺的釀酒師，對入門品酒者的誠心建議是：「相信你自己的嗅覺與味覺。」（文．馬萱人）

延伸閱讀：【參考】格其屈之丘酒莊酒款

2006 Napa Valley Chardonnay, Grgich Hills Estate

評分：9.15

酒色淺稻黃而晶亮，鼻息尚緊不豐盛，但聞有玉蘭花未開花苞之幽香、以及精緻的西洋梨果泥之馨甜；入口，濃郁，力道集中而不粗魯，酸度結構俱佳，口感圓潤，氣韻澄明，中段捎來鹹奶油爆米花之迷人氣息，無濃豔桶味，以青蘋果及礦物質風味了結，韻長，適飲期2011～2026（品酒時間：2009.09）。

1999 Napa Valley Chardonnay, Grgich Hills Estate

評分：9.25

酒色金黃晶亮而澄透，鼻息寬廣而有包覆性，嗅有黃色香瓜、綻放玉蘭花，背景略有硫磺、封閉氣息，表示需要先過瓶醒酒。入口，圓滑滋潤而腴美，形態精準不拖泥帶水，中段出現有酸櫻桃氣味，頗像布根地Meursault產區的成熟白酒，尾韻以深沉的奶油以及焦糖氣韻落幕，適飲期2009～2017（品酒時間：2009.10）。

編按：本文作者、品酒家劉永智評分，以10分為理想上不可臻至的最高境界。6～7分為品質差強人意勉可接受，7～8分為釀酒技術無偏差口感尚完整，8～9分為風味頗佳且風格顯現的佳釀，9分到9.5分是風味細節優雅度兼具的釅釀，9.5以上則是餘韻繞樑天之美祿。

格其屈之丘酒莊 網址：http://www.grgich.com/

地址：1829, St. Helena Hwy, Rutherford, CA

延伸閱讀：【參觀】中加州酒莊

酒莊》

聖塔芭芭拉區（Santa Barbara）

1. Rideau Vineyards（附餐廳）

2. Buttonwood Farm Wine

3. Zaca Mesa Winery & Vineyards

4. Lucas & Lewellen Vineyards

5. Tensley Wine

帕薩羅布斯區（Paso Robles）及周邊

6. Justin Vinyards & Winery（附餐廳與旅館）

7. Wente Family Estates（附餐廳、高爾夫練習場）

8. Steinbeck Vinyards & Winery（附葡萄酒教育教室）

9. Pretty Smith Vinyards & Winery（上述酒莊與店家官方網站上網均極易尋得）

順遊景點與伴手禮》

1. 15℃ Wine Shop & Bar：兩位愛酒的年輕女性合開、對女性友善的夢中賣酒店，附吧台。

2. Hotel Cheval：帕薩羅布斯街上以馬術為主題、優雅的精品旅館。

3. Passionfish餐廳：酒窖極豐富，喝當地的酒，品嘗依永續生存原則進貨的魚，再恰當不過。舊金山灣區非常有口碑、有良心又有烹調技術的好餐廳。

4. Pasolivo橄欖油（伴手禮）：曾被德國權威美食雜誌《Der Feinschmeker》評為2007年世界十大橄欖油之一，是唯一入選的美國品牌。附品嘗室。

實用資訊》

1. 加州餐酒協會：www.wineinstitute.org

2. 台灣代表處：02-8789-8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