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Columnist

五月巴黎午後的那陣雨

移動的城市

2018/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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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巴黎,春暖花開,氣候宜人。午後,不時有陣雨。雨過天晴的陽光,照在反光的銀灰色石板路面上,慢慢蒸乾空氣中的溼氣,周遭滿溢春天的氣息。我沿著塞納河畔漫步,和多數步行的巴黎人或觀光船上遊客一樣,穿過一座座的橋樑。

塞納河的遊船,來來去去,每艘船甲板上都擠滿遊客,遠看如一顆顆爬滿螞蟻的水果糖。船上遊客對著河岸邊、橋樑上的人,用力揮手打招呼、猛拍照;此景總讓我聯想到動物園遊客對著動物拍照的場景。我坐在塞納河畔,一邊喝紅酒、一邊看著對我揮手、呼喊的遊客,霎時感受到動物園中動物冷眼旁觀一波波遊客的心情。把自己比喻成籠中獸,雖有些怪異;但是,籠內或籠外,不就是觀看角度的差異,一切但看你如何看了。

提及塞納河,左岸比右岸似乎更有潮味。左岸不只是初到巴黎遊客的熱門景點,也是回家後津津樂道的旅遊話題。畢竟十九世紀末到一戰爆發前歐洲「美好年代」時期的巴黎,人才薈萃,在左岸拉丁區留下數不盡的名人逸事。更別提海明威死後才出版《流動的饗宴》(A Moveable Feast)一書中,對其在一九二○年代巴黎左岸生活場景的生動描繪,以致連廣告也要沾光強調「左岸咖啡」的浪漫。

在巴黎既文藝又省錢的活動,就是在塞納河左岸拉丁區的大學區逛二手書店。只要有心,不難找到價廉物美的愛書,甚至低到一歐元(約合新台幣三十五元)。我在Saint-Michel大道的Boulinier書店,淘到一本《畢卡索和他的大師們》特展(二○○八年十月八日~二○○九年二月二日)專冊。翻閱時,發現內頁夾有一片巴掌略小的紅葉,還有一篇這次展覽的剪報。猜想或許是原有主人夾進去的,他或她是畢卡索的粉絲?或是專業藝評家?或只是隨興的遊客?令人好奇。我用○‧八歐元帶走此書,與原來主人閱讀的心情,以及展覽當時巴黎秋冬的氣息。

瞎拼族到巴黎,大多到右岸歌劇院旁的老佛爺百貨公司(Galeries Lafayette),大肆採購。我則偏愛到左岸的樂蓬馬歇百貨公司(Le Bon Marche)。這是巴黎人偏愛的百貨公司,沒有嘈雜的遊客,卻有更寬闊的空間;貨品時尚奢華,但低調優雅。我往往只是巡櫃式的走過一個個專櫃,通常只看不買。但,每回必去光顧分館的高檔食品超市「巴黎大食鋪」( Le Grande Epicerie de Paris),這是美食饕客的麥加。

我在離開時,帶走一條法國長棍麵包、一百公克現切義大利薩拉米香腸和一小瓶紅酒,當作我漫步街頭的點心。我漫步在徐風陣陣的巴黎街道,咬一口麵包、搭配一片薩拉米、喝一口紅酒,朝著海明威經常駐足、寫作的丁香園咖啡館(La Closerie des Lilas)走去。

其實,丁香園不只是咖啡館,也是餐廳和酒吧;但是,我一直當它是酒吧,特別它有現場鋼琴演奏,完全是我偏好的酒吧風格。我喜歡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尤其海明威習慣坐的吧台轉角的位置(吧台左起第四張椅子)。那座位正面對著調酒師,可以清楚欣賞調酒師的手藝。

我習慣先點一杯琴通寧(Gin Tonic)調酒,指定用坦奎利十號(Tanqueray 10)琴酒調配。這款琴酒含有較強烈新鮮水果的芬香,適合剛走了一段不算短路程的人,消除疲憊。接著,我點了《大亨小傳》書中主角蓋茨比(Gatsby)命名的「蓋茨比」調酒。《大亨小傳》是美國作家費茲傑羅(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的小說,以一九二○年代的紐約市及長島為背景,被視為「爵士時代」(The Jazz Age)的象徵。此時,吧台右後方傳來美國音樂家波特(Cole Porter)那首〈Let’s do it, Let’s fall in love〉的鋼琴旋律。這曲子出現在伍迪‧艾倫(Woody Allen)《午夜巴黎》(Midnight in Paris)電影中。我啜了一口「蓋茨比」調酒,剎那間,似乎看見費茲傑羅舉杯向我微笑。

我原本想點一打生蠔,就像海明威在《流動的饗宴》上寫的:「吃著帶有海腥味和淡淡金屬味的生蠔,呷著冰鎮白葡萄酒……不再有那種空落落的感覺,開始感到快活……」但是,五月絕非生蠔當季之時,再看了看生蠔吧上細小、單薄的生蠔,為了不破壞海明威描寫大啖生蠔的美好情趣,我毅然放棄。我想海明威也會贊成。

走出大門,我左轉,進入馬可波羅花園,接著穿過盧森堡公園,沿著Saint-Garmain大道,往塞納河行去。途中,驟雨急下,恰似伍迪‧艾倫《午夜巴黎》開場時那場巴黎雨景。

我漫步在雨中的塞納河畔,留下五月巴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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