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相傳的paSta'ay（矮靈祭）

提到ta'ay，耆老們都不約而同地說，以前賽夏族的祖先住在新竹平原、苗栗後龍一帶，和平埔族是同一族，後來大洪水時期逃難上山的成了賽夏族，留在平地的就是道卡斯族。當時矮人也和他們一樣住在平地，每年賽夏族舉行祭典時，都會邀請矮人來作客，一起唱歌跳舞，連跳半個月。

短小精悍且擅長巫術

ta'ay雖然身材短小，卻很靈活，很會跳躍，可以跳三公尺高，來到賽夏族部落做客經常對女人不禮貌，因為有法術，沒人看得到，所以即使賽夏族人被捉弄也不知所以，這讓原本和平相處的兩族，開始有了嫌隙。

賽夏族人因大洪水來襲移居山上的同時，也有一些ta'ay上山另覓居所，相傳他們住在maybalay山的半山腰岩洞內，亦即今天新竹縣五峰鄉上坪溪的上游右岸，如今已被列為賽夏族的聖地與禁地，一般人無法靠近。據說這些ta'ay身高力大約三尺，且臂力超強，非常擅長弓射、爬樹與巫術。

基於對ta'ay傳授族人農耕技巧的感恩，賽夏族人也會在豐收祭期間邀請ta'ay們前來作客。但ta'ay常在豐收祭期間用巫術蠱惑欺負賽夏婦女，讓他們暫時失去記憶，醒來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就無法指認當時是哪一個ta'ay，再加上ta'ay善於隱身術，更不易查到證據，往往在祭典過後，發生許多不愉快的事情，這也令賽夏族人對ta'ay的恐懼與怨恨日益加深。

化解兩族恩怨的祭典

有一年祭典期間，當ta'ay又在捉弄賽夏族婦女時，被族人發現，賽夏族人忍無可忍，於是把ta'ay歸途中必經休息的一棵延伸至河谷的枇杷樹砍斷一半，再將缺口用泥漿糊起來，當ta'ay們依例爬上枇杷樹休息時，大樹瞬間斷裂掉到河裡，一個個跌落深淵死了，只剩兩位老人倖免於難。ta'ay的老人便施下詛咒，自此賽夏族將年年欠收、災害頻傳，生活陷入困頓，賽夏族人因此十分害怕，便向老人尋求原諒。於是兩位老人傳授paSta'ay祭歌、舞步與相關儀式，包括迎靈、娛靈、送靈，並要求族人奉行，方得平安，隨後便向東方而去不知所蹤。

此後，賽夏族人遵從ta'ay老人的指示，年年秋收後的月圓夜裡，舉行連續四天三夜的paSta'ay以安撫矮靈、化解彼此仇恨。此祭典主要分為迎靈、kiStomal娛靈、送靈三個過程，賽夏族人不斷的唱著祭歌、跳著舞蹈，以邀請矮靈歸來與賽夏族人同樂，並祈求矮靈的原諒與賜福。

兩位ta'ay所傳授的祭歌其實就是一套完整的口傳史詩，總共16首，唱出了ta'ay與賽夏族之間的恩怨情仇，以及對賽夏族人的教誨。由於這祭典的歌謠難度極高，大家都學不好，傳說當初ta'ay在教授時，只有朱家的人可以完整的將整套祭歌唱完，也因朱家對祭歌頌唱的熟悉，所以paSta'ay一直以來都由朱家擔任主祭。

paSta'ay主要的祭典活動於秋收後的月圓之時舉行，大約是農曆10月15日連續三天，從祭前準備到祭典、後續送靈，大約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每年舉行，日治初期，日本政府祭出禁止民間舉辦廟會活動的禁令，以避免民眾藉著集會遊行而滋事，行之有年的原住民族祭典也隨之被迫停止，為避日人耳目，遂改為每兩年舉行一次，十年則為一大祭，並沿例至今。

祭典中的招親活動

矮靈祭是紀念矮靈的祭典，所以祭典中許多習俗也應和著矮靈的習性。住在新竹五峰的朱秀春長老就說，祭典期間男女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矮靈的安排。過去paSta'ay期間，是年輕族人尋找伴侶的最佳時機，尤其在封閉的部落社會中，族人與外界的接觸較少，部落間為了獵場而互有競爭，年輕人難得能在本族之外尋求伴侶（北群五峰鄰近泰雅族），二年一度的祭典就成了相親的歌舞競技場，如果適婚男女沒有在當年尋得伴侶，那可能就要再等二年了。因此，每次祭典結束，部落就會進入提親、娶親的旺季。

特別的是，如果有一對男女在paSta'ay上互許承諾，就得信守諾言，祭典結束後，男方必須到女方家提親，如果毀約，就會被認為瞧不起人，那可就要帶著大批禮物來慎重道歉了。可見，重信守諾，比什麼都來的重要呢！

paSta'ay的禁忌　人人都須遵守

paSta'ay期間，本族人或外地遊客最重要的是先到祭屋前繫上芒草結，以表示對祭典的尊重，祭典進行時不能進入祭場中央，必須獲得邀請才能到場中共舞，而且要從隊伍的後方加入，祭典期間也必須謹言慎行，不可發生糾紛爭吵，擾亂祭典進行。家中有女人懷孕的家庭夫婦，以及正逢月事的女人，不得參與部分程序，因為這兩種身份的身體特別需要保養，所以族人認為不宜參與一些較有煞氣的祭典活動。

芒草被視為避邪、保護的聖物，不管是賽夏族人或來訪的客人，都得先到祭屋前廊繫上芒草。

paSta'ay由朱姓長老擔任'aza'（主祭）責任最為重大，所有祭典相關事宜，皆由主祭指揮調度，親屬家眷必須在祭屋從事各項服務工作。主祭是族人與矮靈之間的溝通媒介，並扮演傳遞與接收的角色，祭典期間若有族人被矮靈「捉弄」，或因違規而發生意外，都會送到祭屋由主祭或族中朱姓長老協助化解。

相傳1980年代，曾有夫妻在paSta'ay（矮靈祭）期間吵架，男方吵得非常過分，甚至家暴，結果他的頭被轉了90度沒辦法轉正，被人帶到祭屋，由族中長老幫忙化解後才恢復正常。

另外還有些族人昏迷不醒的例子，都是因為想回部落參加paSta'ay，卻又沒回來，三心二意的結果回來之後就昏倒，被送進祭屋請朱家長老祈福化解；也曾有外人來部落說了些褻瀆矮靈的話之後而昏倒，同樣被送進祭屋化解。

而照片拍不出來、攝影機當機的情況就不勝枚舉了，大多數都是因為進入祭場之後沒有到祭屋去綁芒草（'omeseng），只要綁了，大致上都可以消災解厄，可見矮靈其實肚量滿大的，只要由朱家長老代禱，誠心道歉，矮靈也就不計較了。

祭屋是paSta'ay（矮靈祭）期間矮靈的駐地，除非受邀請，否則外人不得進入。

paSta'ay特殊之處在於緣起於史詩般的神話傳說，整整連續三個晚上的主要祭儀，就在一連串詩歌般的祭歌中循序導引，唱出ta'ay與賽夏族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並以賽夏族人對ta'ay的感恩與懷念終結，因此，族人總以戒慎恐懼的心情來面對。也因此在2013年得到文化部指定為國家重要民俗文化資產。

※原文出自《臺灣原YOUNG雙月刊》No.7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