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歷史的未來傑作

由黑川紀章設計的東京中銀膠囊大樓（中銀カプセルタワービル），是現代建築史上第一座以一百四十塊建築模塊興建而成、住辦合一的建築，也是日本建築運動史上「代謝派」（Metabolism）的象徵。這個源於一九六○年代的思潮，認為未來城市也應能像生物體般做新陳代謝、有機演化。

然而如此前衛而與眾不同的作品，以及東京民眾的共同記憶，卻或許已逃不過即將遭到拆除、被拋入歷史的命運。

趁著轉機停留兩天，我便決定透過時下最熱門的Airbnb，訂好其中一個可以提供日租的膠囊房間。雖說是膠囊，其實房價不算便宜，一晚加上新台幣八百元的清潔費，也要約新台幣三千兩百多元。到達中央區新橋，很快就可以找到那座特立獨行的建築，雖然我已經觀摩過外觀好幾次，卻是第一次有機會進入它的內部，不禁感到興奮。

一九七二年完成至今，膠囊大樓的外觀仍然未來感十足，每一塊長方體以吊掛、插接的方式施工組裝，都像可以被拿掉再重組，如樂高玩具一般。每個房間都有圓形的窗戶，使得它更像是能夠呼吸的生命體，讓看多了科幻電影的我不禁幻想著那些突出的部分，說不定會是可以延伸蠕動的觸手，只待外星主子一聲召喚攻占地球……。

和周遭整齊而單調的現代城市建築相比，它真是有趣極了，是垂直城市聚落的先驅，簡直值得被蒐藏到博物館好好保存，或移居他處繼續為人所用（而且應該挺容易才是）。只是越是湊近瞧，越可以感受到膠囊大樓已許久沒有清理，不知為何而存在的黑網凌亂垂覆，底部管線多數已生鏽腐蝕。進門後，明明外頭是烈陽當頭的白天，室內卻昏暗如夜，應該是為了節省電費的關係，公共空間只有少量日光燈維持視線，許多角落黑不可見，也不知會有什麼東西躲在深處，我腦海中無法抑制的閃過日本恐怖電影畫面，想不到住宿的體驗也能帶點進鬼屋冒險的刺激。

建築裡的所有房間都是長四˙一八公尺，寬則二˙六八公尺，比起現在的膠囊旅館算是寬敞許多，獨立衛浴、廚具、辦公桌和床鋪都有，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如同小型太空艙。有些設計至今看起來都趣味十足也實用，例如與廚櫃一體成型的下拉式桌子，以及從馬桶、洗手台甚至浴缸都具備的艙式浴室，而那應是特別訂製尺寸的迷你冰箱，雖然年代久遠依舊低溫強勁。

只不過雖然房價包括了清潔費，我的房間卻不太清潔。我打開每一個櫃子，裡頭幾乎被塞滿積灰雜物以及不知放了幾年的被褥，翻動一下就會發現有不同長度、不同顏色的頭髮夾雜其間。浴室地板及洗手台沾黏著頑固的黑漬，應是刷也刷不掉了。拉下辦公桌時得特別小心，深怕一使勁那經典作品就會碎裂。

顯然膠囊大樓沒有如建築師理想般順利代謝，卻是囤積了不少廢物，老化無人修復而即將遭現實處決，臨終得不到真正完善打理。我雖想好好致敬緬懷一番，但有點潔癖的我實在受不了那過於明顯髒污，那一晚寧願浪費房錢，臨時另外到火車站附近的新式商業旅館過夜。後來忍不住再回去參觀，一邊尊崇一邊惋惜，偷偷期待那呼吸孔般的窗戶，真的能突然收納吐氣，大樓重新變身回到過去。

小檔案_中銀膠囊大樓　Nakagin Capsule Tower

地點：日本・東京
網址：www.airbnb.com.hk/rooms/1305889
電話：請以網站預約
當日入住房（號）型：Capsule Tower Room
價位：約新台幣3,200元起（請以旅店提供最新房價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