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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頭攤販中堆積如山展示的名牌仿冒品。(圖片來源:Dreamstime/典匠影像)
在街頭攤販中堆積如山展示的名牌仿冒品。(圖片來源:Dreamstime/典匠影像)

是商業還是藝術?時尚品牌如何煽動你的消費慾望

2023/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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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豪瑟以非凡的學術造詣及簡潔精煉的筆調,將服裝的歷史串連起來,讓讀者瞭解人類服裝的故事就是一部死亡、疾病、剝削及破壞土地的歷史……(以及)我們如何選擇所要譴責的危害。

在這部視野寬廣的社會史中,譚豪瑟以精彩的筆觸講述五種紡織原料——亞麻、棉花、絲綢、合成纖維和羊毛——的故事,闡述人類服裝的發展及起源,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啟發了我們對世界的認知。本書不僅揭開時尚產業的黑幕,更加入氣候議題、深入探討近代歷史,並帶領讀者快速認識紡織業的勞權課題,集所有熱門議題於一身。她帶領讀者穿古跨今,從法王路易十四的華麗宮廷一路來到當代中國強佔下的新疆勞改營。我們看到古代織品曾以地衣、貝殼、樹皮、番紅花和甲蟲作為染料,展現出獨樹一格的地區編織及針織特色;以及現代西方成衣業如何在快時尚品牌的推波助瀾下,將我們的衣著重新打造成千篇一律、穿過即丟的單調制服。

譚豪瑟清楚點出服裝業如何淪為全球最嚴重的汙染源頭,以及長期藉由低薪剝削勞工來從事生產的業界黑幕;但她也讓我們看見當前世界各地,開始有些微型社群、紡織公司及服裝業者選擇回歸傳統,以古老且人性化的方式來製造衣物。

《穿過了:從人類服裝史發掘全球製衣體系背後的祕辛》(圖片來源:時報出版)

《穿過了:從人類服裝史發掘全球製衣體系背後的祕辛》(圖片來源:時報出版)

書名:穿過了:從人類服裝史發掘全球製衣體系背後的祕辛
作者:索菲.譚豪瑟(Sofi Thanhauser)
譯者:林士棻
出版社:時報出版

※以下內容經授權摘自《穿過了:從人類服裝史發掘全球製衣體系背後的祕辛》,未經同意請勿擅自轉載

1920年代,廣告商想出方法將人們對政治的不滿轉化為消費欲望:從60年代晚期至70年代,時裝品牌公然抄襲時下的「反文化」(counterculture)衣著風格,將之商品化。

到了70年代,顯然西方時尚界已經足以吸納任何以服裝表現的政治操作,並將獠牙拔除,即便是毛派分子(Maoist cadre)的幹部制服也不例外。1975年,《時代雜誌》報導了一股新興的流行趨勢:

自去年春天起,巴黎時尚界颳起首波中國風潮,歐美設計師開始集體大玩特玩,改造工人制服、寬褲、女性長衫及棉襖,賦予嶄新面貌,或可稱為「毛式時尚」(Mao à la mode)。如今隨著秋冬系列推出,美國女裝設計師從稻田走入宮廷,深入掘挖大清帝國的寶庫,設計出高領旗袍、絲綢提花外套、舊錦緞面貂皮大衣及金色滾邊睡衣,皆以竊用自東方的詩意色彩精心包裝而成。

東方主義並不新奇,利用貧窮創造獨特性來煽動人心亦非現代人的專利,這種姿態起碼在法國瑪麗王后穿著牧羊女圍裙、頭戴罩帽的時候就有了。值得注意的或許是這種毫無自覺的作法很容易將政治意涵淡化、重新吸收消化並傳達給消費者,賦予他們機會在白天扮成毛派幹部,晚上換穿舊錦緞面貂皮大衣。

1986年10月,《Vogue》雜誌刊出一篇題為〈名牌意義何在?歐洲風格的大商機〉(What’s in a Name? The Big Business of European Style)的報導,介紹歐洲設計師與美國大眾時尚淵源的浪漫緣起。作者寫道:「時間回到很久以前,這些人的先驅─法國裁縫工─身為極少數人士的奴僕,他們才華洋溢,只要有機會創作美麗的東西便心滿意足。如今看來,時尚設計師的起源似乎瀰漫相當濃厚的封建色彩。」這番話充分表現出時尚產業耽溺於自我陶醉、幾乎以救世主自居的上位心態:過去只取悅少數權貴階級的行業,現在卻為許多人帶來快樂,意味著時尚的故事本身即為一項偉大的人道成就。不過,羅斯金可能早就注意到,與1980年代血汗成衣工廠的勞工相比,這些裁縫匠師不僅獲得更多對人性的尊重,也有更多表現創意的機會。

這篇報導堅持認為時尚是門藝術而非商業,並指出儘管1980年代的設計師「已經擁有財閥等級的財力,但他們依然像搖滾明星一樣,只為了表演而活。每個人自成一格,並完全忠於自我,追求個人表現,這就是他們工作的意義。」

時尚雜誌熱衷替名牌打造形象,使讀者產生美妙的幻想。他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們自己為了從中獲利也砸下重本。曾任英國《Vogue》雜誌時尚總監長達25年的露辛妲.錢伯斯(Lucinda Chambers)在2018年大方接受採訪時,意有所指地提及時尚雜誌是如何收錢替廠商打廣告的。她坦承:「6月封面人物找來艾里珊鍾(Alexa Chung),安排她穿著邁克科爾斯(Michael Kors,簡稱MK)的T恤,簡直爛透了。」

「但他是大客戶,所以我很清楚非做不可。」

世上若有腐蝕劑能多少破除這些知名廠商希望消費者信以為真的品牌魔力,那應該就是大量生產的冒牌貨了。

2018年秋天,我跟L太太在前往中國之前,一起去紐約唐人街買山寨名牌包。

我們走在唐人街中心熙來攘往的堅尼街(Canal Street)上,她告訴我,紐約警方在各大品牌強烈要求下,態度變得愈來愈強硬。走到中途,她彷彿鯖魚碰觸到微妙的水流變化般轉了一圈。我也跟著照做,並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到我們所要尾隨的對象:一個戴著白色棒球帽的中國婦人,帶著另一名髮色灰白但根部烏黑、身穿緊身灰色運動衫的女性及她倒楣的男友,來到街上一處安靜的角落。我們走上前,加入了他們。戴球帽的婦女向我們致意,遞上一份護貝型錄,上面貼有不同名牌包的照片。我的目光落在某個紅色的香奈兒漆皮包上,它有著圓弧型的硬邊頂部設計,就像老式的醫生包。L太太也注意到了,用手指著它。我對戴著球帽的婦女說:「我要這一個。」她應了聲好,接著用手機撥了通電話。

「不能直接去倉庫看貨嗎?我們一次逛完比較方便。」L太太問。

「不行。不然我也比較好辦事,相信我。」對方說。

包包送來了,用黑色塑膠袋裝著。我跟L太太打開袋子摸了摸它。「太豔了。」她說。我也這麼覺得,紅過頭了。照片上顏色看起來比較深,對方無奈地承認。

你可以在曼哈頓偷偷買到這些仿製名牌包,也能在越南胡志明市濱城市場的路邊攤光明正大地入手。這些假貨從中國浙江義烏的小商品市場大量流入市面。從杭州開車南下到義烏約一個半小時車程,那年冬天在中國,我跟L太太也去了一趟。

天氣陰沉的元旦下午,我們大約兩點抵達義烏市場。那是一座巨大的商城,由五棟建築物組成,彼此以走道相通,讓人聯想到國際太空站。每層樓都規劃得像座室內城市,以英文字母和數字編號。五區市場專賣名牌皮件和鞋子,在那裡,Bally變成「Baisty」;仿造 Barbour字體的「Dasfour」看起來與正牌如出一轍,Dickies也被動了同樣手腳;Swiss Army成了「Soldierknife」;Versace、Gucci被改成「Falani」和「Guigi」;Tory Burch的十字架圖案被隨便套在Gucci的標誌上;Dior變成「Dor.」,Moschino被偷換成「Moschicno」;Supreme變成「Superem」,白色球鞋上印著「Givenchv」,但那個C看起來比較像運動品牌Champion的商標。若非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拼字魚目混珠,許多假貨看起來都幾可亂真,畢竟品牌不過是個用來區別正牌與盜版的神奇字眼,有時兩者可能根本就出自同一家工廠。

中國這座文明古國以華麗的絲綢錦緞形塑了西方對於奢侈品的定義,如今卻淪為生產大量「Falbnoagaiga」和「Auexahder Mqlene」等山寨名牌的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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