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種視角看水豚君、羊駝沐浴，壽山動物園打破圍籬規則、放動物自由

兩隻毛茸茸的羊駝朝我走近到不及一公尺的距離，泡進水池裡。沒有過去我在其他動物園看見動物八字繞行的焦慮行為，牠們臉上表情像在說：「嗨，人類，你在那裡幹什麼？」

迷你馬直接走向攝影記者面前的草堆，像配合好的模特兒，一點也不怕人。走上台階，穿越空中廊道，橋下一群群水豚穿梭奔跑，完全沒有發現我的存在；黑熊山屋裡，名為「波比」的台灣黑熊，正在泡澡。

每一隻動物都活力十足，不受人類活動干擾。這裡，是費時約一年半、耗資5.5億重新修建的壽山動物園，人類移動區從寬變窄，從平面橫向，變為高空、平視和地下三個緯度，多出的空間，全讓給動物做為棲地。

動物為本　在新園區的動物是自由放養的，遊客可利用空橋不同高度從平面逐步往上至4.5公尺的高度觀賞動物。（圖片來源／高雄市觀光局）

動物園的設計比一般建築更難，德國建築師納塔莎・穆澤（Natascha Meuser）在《動物園建築設計手冊》提到：「設計動物園的建築並沒有簡單的答案。」因為每一種動物的習性不同，住錯了，動物不會快樂。然而，在大自然裡，人類都不能完全掌握動物的習性，遑論要牠們活在人為的環境。打造環境後，需要時間讓動物驗證人造環境是否符合牠們的需求。

過去的設計多半切割觀者與被觀察者，在人類與動物之間設下柵欄，以人類的安全感受優先。然而這幾年，全球動物園趨勢傾向無柵欄形式，動物與人類界線越模糊越好。

近年較成功的案例，包括日本北海道旭山動物園，一座乏人問津，甚至動物都奄奄一息的園區透過改建，花豹可以在樹上鳥瞰人類、海豹可以鑽游垂直水管、北極熊可以玩籃球等，滿足動物「動起來」的好奇心，重燃朝氣，該動物園還成為日本最夯景點之一。

3年前，全台最古老的新竹動物園重建完成，打破過去監牢式設計，主導園區設計的建築師邱文傑以生態壕溝取代鐵籠，讓動物也能悠然生活。至於鳥類，是跨越國界、地形、海洋的動物，除了籠子之外，沒有方法可以困住，只能透過剪翼等方法才能達成，但這有違動物優先的核心價值，最後選擇「不展示」，只留下一處鳥籠做為孩子的攀爬設施，其餘一律拆除，讓鳥兒回到天際，並營造生態濕地，讓有心歸巢的鳥兒，自然回家。

山形屋引光入室，百葉讓風流動，提供動物更友善的空間。（圖片來源／高雄市觀光局）

以動物為本的設計，不只讓動物更自由，也帶來觀光人潮。從2019年底開放後，超過300萬遊客到訪，每年平均人次是改建前的3倍，是讓動物、遊客、園區三贏的方針。

而這次，同樣由邱文傑一手打造的壽山動物園，占地比新竹動物園大上近4倍，物種更加豐富，又有兩年內必須完工的壓力，讓他直呼難度更高。他的主方針是「空間動線的整理」，以動物福祉為基礎，再考量人類觀感。

建築師邱文傑經過近兩年的緊繃時光，如今見到動物園翻新完成，終於展開笑顏。（攝影／Sophie Lin）

羊駝、黃牛、迷你馬，草原動物展開同居生活

「讓動物自由決定所在地」，這是他的核心價值。他打破牢籠，讓羊駝、黃牛、迷你馬等草食動物一起生活在友善動物區，腹地增加2到3倍。重新規畫動線，一進門就有手扶梯引導，分流人潮，打造空中、平面，以及地下三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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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文傑最自豪的設計是空中走廊，全長約440公尺，以單點著地方式，全區柱子不超過100根，卻能看見園區一半的動物，在法令與美學中求平衡，避免太多人造建築影響動物動線，網狀藩籬也降低人類移動時對動物的干擾。

羊駝在與迷你馬、迷你驢、黃牛混養的友善動物區適應良好。（圖片來源／高雄市觀光局）

原本平面道路的圍牆，經粉刷從過去水泥色改為大地色，涼亭全面漆成黑色，人造建築更趨近於自然色調。他重新檢視內舍安全結構，更竪立兩支挑高的通風井山屋，以及延伸到地下玻璃藝廊，「把人類關起來，但還是可以近距離觀察保育員與動物的互動，」此舉也能減輕噪音和人類群聚為動物帶來的壓力。

邱文傑事前向20多位動物團體專家請益動物習性，光是黑猩猩的習性，就有兩派說法。一派學者認為猩猩要有柵欄可以攀爬，但另一派學者認為猩猩需要遼闊的腹地。

起先他仿造新竹動物園的設計，以開放式壕溝做為自然藩籬，不料公猩猩莉忠一開始卻非常憤怒，還向人類丟石頭。於是他多設計一個玻璃帷幕，讓人類在帷幕內觀察黑猩猩，莉忠也冷靜下來。後來經由園方研究，當時應該正值黑猩猩的發情期，特別暴躁，適應幾個月後，現在也樂得逍遙。我們去拜訪那天，牠很自在，與另外兩隻母猩猩互相理毛。

目前壽山動物園仍有約三分之二的面積尚未翻新，邱文傑說，主要架構已經完善，剩下的就是「擊破」，依循打破圍籬的規則，讓動物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