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金獎演員、主持人—— 陳宇 Buya Watan
看重自己的身份 從傳統打開世界
2025/10/23
- 文字 / 蔡舒湉 powered by 原住民族委員會
對自己文化認同又有信心的人,說起話來是很有魅力、會發光的。
陳宇(Buya Watan)
2016 年參演電影《只要我長大》,榮獲第18 屆台北電影獎最佳新演員獎、入圍第53 屆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獎,2020 年再憑原住民族電視臺《kakudan 時光機》與鍾家駿共同獲頒第55屆金鐘獎兒童少年節目主持人獎。
電影裡那個腰間佩獵刀的小男孩長大了,走出群山環抱的南澳碧候部落,陳宇的眼神依舊清澈,對世界的好奇也愈來愈熾烈。他受有使命感的人與作品啟發,榮耀更驅策他從生活扎根母體文化,將傳承寫入志業。然而問起鑽研族語的初衷時,他卻一陣扼腕,自我要求甚高地稱自己還不夠好。
在掌聲中前進 大膽挑戰新舞臺
《只要我長大》是陳宇第一次當演員,也讓他接連闖進台北電影獎與金馬獎的殿堂。彼時,他還是小學生,某天放學聽到主任廣播:「有沒有人想要上電視的機會?」看著好朋友往圖書館跑,他也跑去看看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到了選角現場,見同學都在寫資料,他也主動拿一張報名表寫了起來。「我自我介紹很愛玩、會翻筋斗,看到攝影機覺得很新奇、不會害怕,我就把攝影機當作人在跟我聊天,自然地表現自己,讓導演對我印象很深刻。」
陳宇(左)曾參演導演陳潔瑤 Laha Mebow 短片作品《男孩奇幻夜》,作品入圍法國克萊蒙費宏短片影展。
最佳新演員獎為陳宇帶來許多掌聲與讚美,但回到部落後,他依然是山的孩子。三年後,導演組的前輩邀請他主持原住民族電視臺節目,起初他擔心自己沒經驗一度婉拒。
「我不覺得自己有表演天分,是導演(陳潔瑤)的功勞比較大,她用說故事的方式引導部落小孩發揮想像力。可是主持是談話的藝術,我那個時候才高中,書讀得不多,要組合詞彙作加分的對應,對我來說太難了。」
所幸陳宇勇於挑戰自我、接下《kakudan 時光機》的主持棒,並在探討原住民族式微文化過程,重拾族群的知識與認同。他最難忘的主題是泰雅族藤編文化,節目團隊拜訪他的故鄉宜蘭縣南澳鄉碧候村,拍攝他二伯父的黃藤手藝。「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些家庭日常生活技藝竟然可以拿來節目表現。」
與此同時,他逐步掌握主持技巧,愈來愈懂得如何掌控節奏、幫助來賓緊扣主題,也在與受訪者深度連結後結交許多知心好友。
先在部落學母語 把話說得更生活
憑藉在《kakudan 時光機》率真又精實的主持表現,陳宇與鍾家駿順利抱回金鐘獎兒童少年節目主持人獎,但陳宇出現「冒牌者症候群」心態。「我上臺領獎時說了一大串族語,展現風光的一面,可是這些族語是我請堂姐幫我翻譯的,當時我只會聽跟簡單表達。」後來他不時複習自己青澀的主持表現,相當愧疚當時無法在詮釋既有腳本之外,也補述有深度的個人觀點。「節目除了要有氣氛,我覺得也要真,特別是我們是在探討式微的文化。」
陳宇學習泰雅語,並將部落打獵的知識再向外傳承分享。
陳宇下定決心從生活到升學,全面學習、紀錄泰雅族語,先後就讀東華大學民族語言與傳播學系(副修族群文化關係)、清華大學臺灣語言研究與教學研究所。他學習族語的方式是在部落打基礎,沉浸在宜蘭澤敖利泰雅語的環境中,兩年後再進語言班,從學術的架構分析語法與詞性分類系統。他體悟族語是生活化的語言,如果讓制式規範凌駕在真實應用之上,反而會讓人混淆,難以融入部落。此外,也唯有生活在部落,才能真實地連結人際,瞭解倫理的真諦,好比從打獵學習資源運用與分享文化。
族語藏文化線索 是開啓世界的鑰匙
在精進族語能力之後,陳宇發現泰雅族的世界觀跟價值觀與漢人的思想文化迥然不同,並從語言找回文化脈絡。「學族語是我人生重大的轉折點。祖先用很動態的情境描述自己的生命經驗,這些語言線索就像一把鑰匙,可以開啓他們看到的世界。」他舉例,泰雅族沒有「老師」職位,因為族人認為凡是有經驗的人,都有本事可以傳授給別人。「我們的『學』跟『教』都有跟『手』相關的詞根,代表智慧來自於親手實作,是通過身體的勞作累積經驗、增加智慧。」又如泰雅族語用「折斷」的詞根代表寡婦,勾勒出面臨巨變,依然堅韌生活的畫面,讓他感動不已。
陳宇發現泰雅族的世界觀跟價值觀與漢人的思想文化迥然不同,從語言找回文化脈絡。
隨著原住民族被異族長期文化殖民,價值觀改變後,許多傳統也逐漸消失。好比族名從前可以一代一代溯源,改為漢名後,紀念祖先的意義便不復存在。「泰雅族相信靈魂是不滅的,即便人走了,名字也可以保留下來讓後代記得。我們相信,當一個人的名字不再被提起的時候,才是真正地從這個世界離開。」
這條文化追尋與傳承之路並不容易,使命感強烈的陳宇強調:「最重要的是把心找回來,生命會影響生命,對自己文化認同又有信心的人,說起話來是很有魅力、會發光的。只要能讓人感動,就會被放在心上。我們要找到方法,讓火能夠一直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