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Columnist

返回紐約爵士樂時代

2016/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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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早上,我坐在紐約下西城翠貝卡區(TriBeCa)的咖啡館,隨意翻閱地方報紙,享受在地生活的情趣。活動訊息版的「爵士樂時代草坪派對」(Jazz Age Lawn Party)將在八月十三、十四日舉行的標題,跳進了我的眼球,將我帶回二○一四年一個美好回憶的週末。

那一年夏季,在紐約友人邀約下,我參加了第九屆的「爵士樂時代草坪派對」。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復古派對,抱著湊熱鬧的心情;不料到了曼哈頓下城南街(South Street)巴特利海事大樓(Battery Maritime Building)的登船碼頭時,我被現場候船群眾的打扮震撼了。那簡直就是一個典型的電影《大亨小傳》(2013)場景,這群人似乎正要去參加由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飾演的影片主人翁蓋茨比(Gatsby)的週末派對。

多數男士頭戴禮帽、領結、口袋絲巾,甚至講究的穿著全套三件式條紋西裝;最簡單的打扮,至少也穿著色彩鮮豔的糖果色襯衫,或是吊帶褲、背心、領結撐場面。女士的裝扮就更繽紛多彩,羽毛、亮片、水晶、珠串、蕾絲……,低腰身、不規則裙襬的連身洋裝,配上罩衫、珠飾手拿包。尤其裝飾華麗的鐘形帽下的那張臉,更是妝扮得十分典型:細長壓低的眉線、深紅色的弓字形唇峰、鮮豔的腮紅,甚至頂了一頭短蜷的俏麗假髮。

費茲傑羅(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的名著《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被認為是一九二○年代爵士樂時代的一個縮影。據此改編的電影《大亨小傳》,闡述了這個放縱享樂的年代。影片中有段旁白:每個週末,萬花筒的狂歡節,就在蓋茨比家拉開序幕;各行各業、所有來自紐約、各地的人,都不請自到的來到了蓋茨比家。但是,那畢竟是電影,所有盛裝的與會者全是演員,無論場面多麼逼真,都只是一場虛幻的戲。

可是,紐約每年的「爵士樂時代草坪派對」,絕對不僅僅是一場派對。因為邁克爾‧艾瑞奈勒(Michael Arenella)領導的夢想國度樂團(Dreamland)是真的,音樂、舞蹈、美食好酒、骨董車都是真的,周遭的人群也全是真的。每年六月、八月各有一個週末,紐約客及來自各地遊客,人人自發的變身一九二○年代的裝扮,坐上渡輪來到總督島,度過一個爵士樂年代的歡樂週末。

當天島上活動,爵士樂團的旋律,是引導活動的主軸,舞蹈、美食、原創鷄尾酒、特色復古商品,都讓你沐浴在原汁原味的爵士樂年代。艾瑞奈勒領導的夢想國度爵士舞樂團,在二○○五年發起這項活動,努力秉持一九二○年代傳統的氛圍:歡樂、浪漫、現代性和可能性。

一九二○年代是美國多采多姿的時代,紐約則是這個不同以往時代的象徵,摩天樓、汽車、電話等物質文明建構了理想的生活形態。這個時代不只有爵士樂和踢躂舞,也產生了迄今仍然令人難忘且影響深遠的人物及事件,有飛越大西洋的查爾斯‧林白(Charles Lindbergh)、卓別林、卡通菲力貓、女性主義萌芽、禁酒令。尤其是長達十四年的禁酒令期間,不只私酒、非法酒吧叢生,更產生了許多流傳至今的酒吧傳說。有一種說法:鷄尾酒「血腥瑪莉」(Bloody Mary),正是禁酒年代將伏特加酒隱藏在番茄汁的發明。此一傳說,雖未被認真證實;不過,我倒是接受週日「早午餐」來一杯「血腥瑪莉」解宿醉的說法。事實上,紐約有幾家餐廳在週日早午餐免費提供「血腥瑪莉」,倒是我週日外出用餐的偏愛選擇。

二○一四年夏,總督島的那個週末,是一個充滿爵士樂旋律的時光。唯有爵士樂的即興、自由,才能帶來一切都有可能的心情,也才能襯托出紐約的無限可能。那一天,我彷彿置身於爵士樂的一九二○年代;然而,隨著夕陽西下,曲終人散的時候,終究還是到來。坐船回曼哈頓時,我不禁頻頻回頭,望著夕陽餘暉下漸漸遠去的總督島,捨不下這個爵士樂的週末。全世界只有紐約才能孕育出一九二○年代的奔放,也唯有生活在紐約,才能在不同年代間如此逼真的穿梭。誰能抗拒這種誘惑?誰又能不喜歡上紐約?

那晚,我行經曼哈頓東邊的四十二街與萊辛頓大道的交叉口,抬頭望著一九二○年代末興建的地標建築克萊斯勒大廈(Chrysler Building),七層同心弧形斜面組成的頂冠矗立眼前;當下,我腦海中浮現了上海外灘金陵東路那幢頂冠相似的光明大厦,更不禁聯想到近年上海群聚的摩天大樓、急速上漲房價、奢華炫耀的生活……上海似乎正在拉開另一場放縱享樂派對的序幕。

(本專欄每四週刊登一次)

小檔案_楊志弘

楊志弘,土生土長的台北客。他人眼中的記者、學者和作者,自認是城市移動者。自2008年起,在城市間頻繁移動,體驗移動的生活:啟程是離家,也是回家;抵達是客人,也是歸人。近作《移動的城市》,臉書(echyang)、微信(echyang)及公眾號(echyang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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