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一夢
古鎮的夏陽,和其他地方一樣,
不到五點就出現了。
老人每天,都是跟著陽光作息。
店中固定的位子,
孫女已將茶沏好,
老人並沒立刻端起杯子,
只是兩眼直視,無焦距的望向前方,
想什麼,又好像沒想什麼。
這一生,已過了大半。
抗戰時的他,還小,沒有感覺,
勝利了,還是沒感覺,
因為他仍舊小。
國共內戰時,他有感覺了,
因為被莫名其妙的抓去當兵。
穿著破軍服,扛著破槍桿,
班長說開槍,他就開,
班長說跑,他就跑,
打誰不知道;為什麼打,也不知道。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想家,
有天,他把槍一丟,便往家的方向跑。
聽見班長在後面叫喊著:
「你再跑,我就開槍啦!」
突然,一陣劇痛,沒了知覺。
醒來後,眼裡看見的人,
所穿的衣服顏色和他不一樣,
戰爭……結束了。
管他是叫徐蚌會戰,還是淮海戰役,
上百萬的人,就這樣不見了。
在醫院待了一年,又在牢裡蹲了幾年,
出來後的他,落腳古鎮南潯。
只想靜靜度過殘生,
接下來的日子,別無所求,
只要每天能看見太陽,
每天就能沒事的過。
陶爸說:到南潯接拍王童導演的戲。第一天拍我坐在車子裡,看不到我;第二天拍我與樊光耀搭船的戲,只能看見我倆的後腦勺;到了第三天,才真正拍戲。跟我演對手戲的演員,是年紀比我兒子還小的樊光耀,而他居然要演我的舅舅!所以每天早晨他得花兩個半鐘頭化老妝,才能看起來比我老。開拍前,趁著導演沒看到時,我偷拍了一張光耀正讓燈光師打燈的痛苦表情,順便,掰了這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