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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三十年 愛一座山

全台灣最懂陽明山的人

2015/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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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學者,也不是導覽員,只是一個在銀行的白領工作者,但他卻可能是台灣最懂大屯山的人。為了替大屯山立傳,那時候,他平日上班,週末假日就上大屯山,平均每年上山超過五十次,這裡,彷彿是他另一個沒有屋頂的家,常常都要回去。

第一次和林宗聖見面,請他推薦幾個台灣的賞芒勝地,他熟練地像背書似地:「芒草在北部規模最大,六大賞芒勝地就是大屯山、基隆山、五分山……台三線以東,像是北埔、三灣、大湖,夏天都開五節芒,等到十月份就可以上陽明山賞白背芒……」。

他說秋天的十至十一月,其實是陽明山的雨季,除了可以欣賞,貌似波波白浪的芒草,因為水氣充足,還能觀瀑布聽雷鳴,吸收山中的陰離子,非常清爽。

第二次和林宗聖見面,請他帶我們上山去看芒草,他挑選了一條最鍾愛的路線-小觀音山西峰稜線。他說大概三十年前,他就曾經由大屯山的鞍部,私自溜上小觀音山,並意外發現台灣最大的火山口,那時候這裡被劃為飛彈基地,是平民禁行的軍事管制區,下山時他不免沿途受到衛兵的盤問糾纏。解嚴後,林宗聖展開對小觀音山火山口緣的全面勘查,發掘出十三條溯登路線和大屯溪古道公諸於世,引發了一股登山熱,由於基地尚未撤離,但向國家公園探詢的人越來越多,他還接到了管理處的抱怨電話。

路線雖然不是秘密了,但沒有專家的帶領,還是找不著的。林宗聖帶我們走的是捷徑,從小觀音山的戰備車道,截小徑直攻稜線。這條路因被箭竹與芒草據滿,路徑幾難分辨,前進的時候,只能彎身在草堆中循著人跡往前,熟路的林宗聖腳程甚快,一旦跟隨稍有懈怠,他早已行離數尺了,還不斷在前吶喊打氣:「快到了!快到了!」

身型瘦削、說話有些靦腆的林宗聖,一上山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山爬越高,路越難行,他卻越加振奮、越有精力。途中看到難得一見、七彩光環的「觀音圈」〈編按:圓形彩虹,就像觀音的御光。台灣山友多在海拔三千以上的高山區見到,一般出現不超過二十秒,為可遇不可求的奇景。〉,他就像個小孩似的,興奮的在山上不斷的驚喜尖叫:「哇!觀音圈!觀音圈耶!」也不管那時山上的強風和低溫,幾乎讓人連站都站不穩。

現在五十三歲的林宗聖,自從四年前從銀行退休後,往山上跑得更勤了。定居台北市的他,不但在陽明山上置產,連唯一的一台車,也停放在陽明山上,他說:「我是艋舺人,但陽明山是我的第二故鄉!」

對陽明山的了解,不要說是幾乎不需要看地圖,林宗聖根本是到了熟悉有如自家後院的地步,但即使是如此,他每次上山,還是會帶標高用的地形圖,仔細地沿路以儀器求證,並做上筆記畫明路線。哪條道上有古橋,有洞穴,哪條山徑何時落葉,何時開花,他都如數家珍,他甚至發現學者也沒找到的榮潤古道和富士石厝。在陽明山國家公園管理處工作的呂理昌,也不得不承認:「他大概是對大屯山系最熟悉的人了。」

問林宗聖為什麼這麼愛陽明山,他說起少年時代的一段往事:十七歲那年,他意外翻到大哥的「野外」雜誌,暗自萌生對山的嚮往,就這樣獨自騎了單車,從蘆洲上到觀音山。當他看到對岸關渡平原彼端,聳入白雲的綠色山脈,感到一陣興奮震撼,「那是大屯山啊」,身旁有人說了。他便立下要以此生征服那座山的志願。

大學選科系時,林宗聖順從家人期待讀了淡江企管,對於這個決定,他一直很後悔,他說,要是照興趣去念地理系,沒有浪費二十幾年的光陰在銀行上班,他能做出的成績一定更驚人。 在銀行上班請假不易,林宗聖只能利用下班或假日去爬山做研究。為了讀懂日治時代有關台灣的登山書及植物誌,不諳日文的他從高中就開始自修,而他的成果也的確斐然。

一本《陽明山十大傳奇》,自拍自寫的圖文,就涵蓋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植物分布和古道路線,還得了八九年的金鼎獎。而他現在還在書寫的《大屯火山博物誌系列》,已經出版到第四本,被視為台灣登山史上第一部本土博物誌,範圍包含動植物、地理地質、人文史蹟、溯溪古道等等。

為什麼要替山立傳?林宗聖說,他只是想,一個登山者除了攻頂還能做什麼?那就是紀錄山的生命軌跡。

這麼多年來,林宗聖在陽明山走過的路,讓他成了難以被超越的探索先鋒。光是大屯山,他就以溯溪方式深入一百四十多條主支流,「許多遊客看到的國家公園都只是表面」,他告訴我們,在陽明山,高度四公尺以上的瀑布就有四百道,難怪他說博物誌是寫不完的。

那一天,在山上聽林宗聖說著陽明山的故事,看著被芒草和箭竹林覆蓋的草山,不只是視覺的震撼,也有了真實的感動。近在台北都會圈咫尺的大屯山系,原來有更多令人驚喜的秘境,等待我們來發掘與體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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