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怕高 有備則行
2015/08/18
- 文字 / 馬萱人
莫拉克災後初期，直升機極盡所能往山區去，絕望的受苦災民和心焦的等候親友難免仍期待該更快……。遺憾的是，鄙人有資格說：孤島中之人，沒有比聽見直升機接近的聲音更令人覺得生命還有點希望，也沒有比聽見直升機遠離（卻無法載你）的聲音更令人，寒冷。而暴風雨中的直升機，就像小蟻，輕輕一碰就是再見。
因為，我等過救難直升機。寫出這段懺悔錄我準備討罵，定有人會說這是浪費國家資源。我現在只能說，非常感謝所有救難人員，並回顧我們這支隊伍該做未做的事。本刊並採訪登山嚮導、救難專家，整理成「登山必備」與「基本自救」。登山者與救難者敬請參考。只要準備好，爬山不比過馬路危險。
而登山其實是最適合台灣人的休閒。想想看咱們有多少地面是山。我們也相信：只要台灣能有更多愛山、了解山之人（若是決策者，更好），就會少做些對大地殘暴之事了。山中濫墾濫建、山老鼠猖獗、污染水源頭等等，不珍惜山的結果，莫拉克災後更是不忍再提……。
六月下旬，我、《轉個彎遇見杉林溪──藍天與氧氣的故鄉》（天下文化將於九月下旬出版）作者陳珮綺和一組拍片人員，上南投縣竹山鎮杉林溪山區採訪。七、八○年代最熱門的救國團活動──溪阿（溪頭、阿里山）縱走中段，九二一地震之後多了一個仙境般的堰塞湖──水漾森林，聽說美的不得了。
我們的工作是實地走一回水漾森林。《轉》書合作單位――杉林溪大飯店聘請了南投縣綠野協會兩位去過當地數次的嚮導帶路，並準備公糧、帳棚，睡袋倒是規定每位隊員都得自背。這真是意外但後來救我們命的決定──因為多數商業登山隊伍都會「貼心」的幫隊員背睡袋。
出發前一天黃昏下了大雨，是遠方輕度颱風外圍環流帶來的。陳珮綺和我覺得天氣不好無法拍照不如不去，建議延期。不過，嚮導群認為公糧等已經準備妥當，不如明早出發前視天氣再決定。我們也就鄉愿、暫時不當掃興者了。
【06.20】一早，好個藍天白雲！這時沒人有疑慮，包括從不以登頂為目的、貪生怕死的我。也沒人有警覺，即使這颱風從來未發布陸上警報（因此本隊並未違法登山），仍會帶來一陣雨。嚮導群決定「且暫且走，中途若天氣變化再行撤回」，大夥也就抖擻出發了。
由杉林溪風景區出發、往當晚預定過夜點――一個有水工寮途中，我們經過了海拔二二一三公尺的鹿屈山前鋒，遠處線條分明的玉山群峰與眼前身形優美的白木林影，讓一行人猛按快門。但我們事後才知，會來到這座山頭，是熱心的嚮導主動帶咱們這群記者繞道，好趁早上天氣尚佳時多拍些照。然我們並不在原訂直接往工寮路上。我們，脫隊了。
離開前鋒前，嚮導以當時仍通的無線電告知已在工寮等候的主隊伍，曰一小時左右可達。不過，我們在鹿屈山箭竹林中撥著枝葉前進了一個多鐘頭，仍不見天日與目的。夏季雨沛，路兩旁箭竹林長得快，已達一個成人的高度。什麼時候我們錯過了山岔，沒有正確往左轉？早不得而知。甚至，我們在隔天早上10點前，還不知走錯。
雨，已經開始下了。一行人被箭竹林刺完、刮痕累累穿了出來之後，接著是在亂石摻泥濘的溪谷往下切。切了一、兩個小時，嚮導發現實在不對勁，終於喊停。但是，我們停在哪裡？什麼？他忘了帶GPS（全球衛星定位系統），沒有羅盤，無線電不靈，手機斷訊。我暗驚這下不好玩了，拿出隨身的指北針，不過也無路用，因為他也沒有地圖，無法找到目標區相互確認位置……。
雨，從此兩三天幾乎沒停過。我們也無法停在毫無遮蔽的溪谷中――沒帶的還有帳棚或外帳或緊急露宿袋，所有的帳棚皆在幫忙背東西的山青身上，而他在主隊伍中。但回頭上坡太陡，只能繼續往下走，直至來到一株神秘的超級老樹前。中空樹洞裡躺下我們六人絕無問題。
大夥兒正慶幸今晚至少有棲身之處、換上乾衣物之際，豪大雨已不留情從樹洞縫隙鑽進，很快又將一切打溼。無論怎麼用背包套等物補洞都來不及，何況想升起火堆。嚮導決定先獨自探路，沒多久他興奮回報：順著溪谷走，河流應該就會匯入水漾森林了！而只要能到岸邊，他就有把握找到回家的路。
不過，我這輩子至今沒抵達水漾森林。倒是試過在暴風雨之夜的溪谷急行軍六小時。路時在溪左時在溪右，我們必須不斷渡溪――冰冷水流常過膝，還得隨時以頭燈打探照，尋找下一個來過的登山團體所綁的路標。或者，我們只能在溪旁抖著，同時原地踏步取暖，等待嚮導確定方向後再呼喊我們跟上。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陣很急促的喘息聲――一位隊員渾身糾結，僵成人柱，他實在凍得不能自已。他這回初次爬高山，誤穿了戶外活動大忌之牛仔褲，又沒有替換衣物，現在腿上只有一條隊友借他的薄雨褲。等嚮導找路時一陣子沒動，撐不住了。我們逼他加回又濕又硬的牛仔褲，至少回溫了些。至於整隊人馬，在大雨猛倒、不易看清路況的狀態中，竟無一人踩空、扭到腳、誤入深潭、滑倒（其中有一人穿帆布鞋啊），只能說，是老天爺放我們一馬了。
眾神在近午夜時又發了慈悲，讓雨停一小陣，我們竟也來到一處河床旁的礫石營地。一日內爬了約12小時的山，不休息不行了。憨厚老實的嚮導因為一時疏忽將大家帶至此地，看得出來他內疚不已，但他也很實際的穩定軍心，尤其能以半乾的木材升起火，有練過。
不過，溫暖時光不長，下半夜又下起雨，而且之後就沒停過了。無帳棚的我們捨不得拿出睡袋，深怕濕了明晚萬一又要用怎麼辦。唯一的傘必須遮火，大家則戴上帽子、勉強以睡墊擋擋，依偎火旁，等待天明。
【06.21】五、六點天剛亮，大家立刻上路。如果前方就是水漾森林，也許中午就能回到「人間」了。無論如何，溪谷並未如預期般匯入湖中，唯一能依靠的登山社路條指引我們離開了溪谷，連翻兩道稜線。等於是上山下山各兩次。在雨中，我們時而看似浪漫實為不得已的滑下山坡，很多時刻女生則是跪著一吋一吋上山，再多登山杖也沒用，坡達七、八十度處多的是。
不過，這半天雖然極累，總覺得至少有路標可循。尤其近九點手機突然通了，山下的人終於聯絡上我們，救難隊也已聚集，準備帶我們回家。直到十點多，全隊抵達一座山頭，嚮導驚訝了：一塊簡陋的牌子指出，這兒是獅子頭山。這根本是與水漾森林幾乎相反的方向！
好處是，我們總算知道自己在哪裡了。從此不敢再動，乖乖等救難隊。無遮蔽的山頭實在太冷，我們在下方林間躲雨，嚮導再度發揮生火本事，但這回弄了一兩個鐘頭才成，因為能用的柴實在不多，風又相當大。一位女同伴等火時裹著睡袋縮在一旁動也不動，令人怕怕。但有了火，人員顫抖的程度依然，因為我們早已濕到衣物最裡頭一層了。
過了中午，狀況越來越不妙。照理說腳程應該比我們快的地面救難隊，一直未曾出現（後來才知辛苦的他們狀況也很多）。但是，風雨毫無減弱之勢，糧食勉強OK，最後我們放棄再也燒不起來的火，窩至更下方的橫倒樹旁，鑽進也早已濕透的睡袋中。較虛弱的隊員有人乾嘔（失溫前兆）有人胃抽筋。一位同伴只得拿起手機走至能通訊處發話：不能不請直升機來了！
不過直升機想來也一時半刻來不了。雨未停過。直到近下午三點，雲層稍開，我們聽到了這輩子最悅耳的答答聲。所有人衝向山頭，但結局是：遠方直升機上有個人跟我們揮揮手，但未靠近就飛走。到了五點左右，已過了直升機能出任務的安全時間。我們默默離開山頭，鑽回濕睡袋。整晚，沒有人想多動，包括上廁所、走遠一點打手機向家人報平安。因為，輕輕一動或離開睡袋，就得花更多時間回復體溫。唯一願意動的是嘴巴。偶爾比較清醒時，我們會互喊一下名字，免得對方睡得太熟，就……。
【06.22】這一天，直升機到底來過幾次呢？發抖發的好累的我們，是否曾將過大的雨聲想像成直升機？已不可考。總之，傍晚六點半前（飛行員極度好心、非常危險的延後可安全值勤時間，事實上天黑的非常之快），雲層稍開之際，終於有兩個架次的直升機吊掛了四名隊員。然在此之前，直升機找我們找得好苦，我們也只能以隱約的答答聲辨位，再以快沒電的手機打112回報相對位置。最後雙方互見時，我估計能見度只有兩三層樓高而已。
吊掛時，我倏然的被垂直拉上去，直升機再順勢轉彎，群山在我眼前迅速旋繞。這是我所見最奇特的山景，但我希望未曾見過……。僅向捨己為人救難英雄們，致上最高敬意與謝意。
＊我的檢討報告
下次不敢了！——以上杉林溪迷途事件，少帶了什麼？又做對了什麼？
X 沒帶辨方向的工具：羅盤或指北針，有等高線、比例尺等的詳細地圖，例如圖書館可影印的「經建版」地圖。
X 沒帶可遮雨的物件：帳棚或輕量外帳（Fly）或緊急露宿袋。
X 沒帶備用手機電池：無論哪家電話公司，緊急時打112皆可通，但手機至少得有電。
X 有隊員並沒有備用衣物。
V 確定在哪裡之後，全隊留在原地不動，等候救難人員。
我敢掛保證！——小馬信心推薦的登山嚮導團隊
台灣高山魅力無比，甚至連郊山都不爬的人，總想這輩子上一次玉山，這幾年連難度不低的嘉明湖都流行的很，吸引不少入門者。這很好，只要事前練過。但挑選高山嚮導時千萬別貪便宜、趕時間，這可是性命問題。
有些商業登山公司為了應付大量出團，常用經驗不足的打工學生嚮導，並強調免背睡袋（睡袋全在挑夫身上，緊急得用時就慘了）、免請假週末即可登大山（結果是半夜出發、睡不飽還得趕路）、天氣不好也不會拒絕機車隊員的要求，硬是登頂……。如此登山，何樂之有？拍起照來也不好看啊！
以下是我九年來「使用」各種登山團體之後，願以個人名譽掛保證推薦，認真負責、台灣前三名的登山嚮導團隊：
1. 基地營自然探索團隊
擁有王洪川、林乙華、林政翰等多位國際登山、攀岩好手，林政翰主持的「米亞桑戶外中心」（簡介見左頁）並引進國際認證之野外急救課程。本專輯蒙該團隊指正專業知識，感謝！網址：http://www.jackbasecamp.com
2. 冒險精靈
嚮導之一李美涼曾挑戰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至海拔七千多公尺，國內外帶隊經驗非常豐富，攀岩、冰攀、溯溪是強項。網址：http://www.into-adventure.com/
3. 原住民高山生態嚮導發展協會
由布農族登山高手谷明光領軍，照顧隊員無微不至（有時是吃太好了）。與該會一起登山，還能了解原住民對山的尊重。有背睡袋服務，但曾被睡袋救過的在下，強烈建議山友仍自己背。電話：0933-475-595、0932-950-783
因為，我等過救難直升機。寫出這段懺悔錄我準備討罵，定有人會說這是浪費國家資源。我現在只能說，非常感謝所有救難人員，並回顧我們這支隊伍該做未做的事。本刊並採訪登山嚮導、救難專家，整理成「登山必備」與「基本自救」。登山者與救難者敬請參考。只要準備好，爬山不比過馬路危險。
而登山其實是最適合台灣人的休閒。想想看咱們有多少地面是山。我們也相信：只要台灣能有更多愛山、了解山之人（若是決策者，更好），就會少做些對大地殘暴之事了。山中濫墾濫建、山老鼠猖獗、污染水源頭等等，不珍惜山的結果，莫拉克災後更是不忍再提……。
六月下旬，我、《轉個彎遇見杉林溪──藍天與氧氣的故鄉》（天下文化將於九月下旬出版）作者陳珮綺和一組拍片人員，上南投縣竹山鎮杉林溪山區採訪。七、八○年代最熱門的救國團活動──溪阿（溪頭、阿里山）縱走中段，九二一地震之後多了一個仙境般的堰塞湖──水漾森林，聽說美的不得了。
我們的工作是實地走一回水漾森林。《轉》書合作單位――杉林溪大飯店聘請了南投縣綠野協會兩位去過當地數次的嚮導帶路，並準備公糧、帳棚，睡袋倒是規定每位隊員都得自背。這真是意外但後來救我們命的決定──因為多數商業登山隊伍都會「貼心」的幫隊員背睡袋。
出發前一天黃昏下了大雨，是遠方輕度颱風外圍環流帶來的。陳珮綺和我覺得天氣不好無法拍照不如不去，建議延期。不過，嚮導群認為公糧等已經準備妥當，不如明早出發前視天氣再決定。我們也就鄉愿、暫時不當掃興者了。
【06.20】一早，好個藍天白雲！這時沒人有疑慮，包括從不以登頂為目的、貪生怕死的我。也沒人有警覺，即使這颱風從來未發布陸上警報（因此本隊並未違法登山），仍會帶來一陣雨。嚮導群決定「且暫且走，中途若天氣變化再行撤回」，大夥也就抖擻出發了。
由杉林溪風景區出發、往當晚預定過夜點――一個有水工寮途中，我們經過了海拔二二一三公尺的鹿屈山前鋒，遠處線條分明的玉山群峰與眼前身形優美的白木林影，讓一行人猛按快門。但我們事後才知，會來到這座山頭，是熱心的嚮導主動帶咱們這群記者繞道，好趁早上天氣尚佳時多拍些照。然我們並不在原訂直接往工寮路上。我們，脫隊了。
離開前鋒前，嚮導以當時仍通的無線電告知已在工寮等候的主隊伍，曰一小時左右可達。不過，我們在鹿屈山箭竹林中撥著枝葉前進了一個多鐘頭，仍不見天日與目的。夏季雨沛，路兩旁箭竹林長得快，已達一個成人的高度。什麼時候我們錯過了山岔，沒有正確往左轉？早不得而知。甚至，我們在隔天早上10點前，還不知走錯。
雨，已經開始下了。一行人被箭竹林刺完、刮痕累累穿了出來之後，接著是在亂石摻泥濘的溪谷往下切。切了一、兩個小時，嚮導發現實在不對勁，終於喊停。但是，我們停在哪裡？什麼？他忘了帶GPS（全球衛星定位系統），沒有羅盤，無線電不靈，手機斷訊。我暗驚這下不好玩了，拿出隨身的指北針，不過也無路用，因為他也沒有地圖，無法找到目標區相互確認位置……。
雨，從此兩三天幾乎沒停過。我們也無法停在毫無遮蔽的溪谷中――沒帶的還有帳棚或外帳或緊急露宿袋，所有的帳棚皆在幫忙背東西的山青身上，而他在主隊伍中。但回頭上坡太陡，只能繼續往下走，直至來到一株神秘的超級老樹前。中空樹洞裡躺下我們六人絕無問題。
大夥兒正慶幸今晚至少有棲身之處、換上乾衣物之際，豪大雨已不留情從樹洞縫隙鑽進，很快又將一切打溼。無論怎麼用背包套等物補洞都來不及，何況想升起火堆。嚮導決定先獨自探路，沒多久他興奮回報：順著溪谷走，河流應該就會匯入水漾森林了！而只要能到岸邊，他就有把握找到回家的路。
不過，我這輩子至今沒抵達水漾森林。倒是試過在暴風雨之夜的溪谷急行軍六小時。路時在溪左時在溪右，我們必須不斷渡溪――冰冷水流常過膝，還得隨時以頭燈打探照，尋找下一個來過的登山團體所綁的路標。或者，我們只能在溪旁抖著，同時原地踏步取暖，等待嚮導確定方向後再呼喊我們跟上。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陣很急促的喘息聲――一位隊員渾身糾結，僵成人柱，他實在凍得不能自已。他這回初次爬高山，誤穿了戶外活動大忌之牛仔褲，又沒有替換衣物，現在腿上只有一條隊友借他的薄雨褲。等嚮導找路時一陣子沒動，撐不住了。我們逼他加回又濕又硬的牛仔褲，至少回溫了些。至於整隊人馬，在大雨猛倒、不易看清路況的狀態中，竟無一人踩空、扭到腳、誤入深潭、滑倒（其中有一人穿帆布鞋啊），只能說，是老天爺放我們一馬了。
眾神在近午夜時又發了慈悲，讓雨停一小陣，我們竟也來到一處河床旁的礫石營地。一日內爬了約12小時的山，不休息不行了。憨厚老實的嚮導因為一時疏忽將大家帶至此地，看得出來他內疚不已，但他也很實際的穩定軍心，尤其能以半乾的木材升起火，有練過。
不過，溫暖時光不長，下半夜又下起雨，而且之後就沒停過了。無帳棚的我們捨不得拿出睡袋，深怕濕了明晚萬一又要用怎麼辦。唯一的傘必須遮火，大家則戴上帽子、勉強以睡墊擋擋，依偎火旁，等待天明。
【06.21】五、六點天剛亮，大家立刻上路。如果前方就是水漾森林，也許中午就能回到「人間」了。無論如何，溪谷並未如預期般匯入湖中，唯一能依靠的登山社路條指引我們離開了溪谷，連翻兩道稜線。等於是上山下山各兩次。在雨中，我們時而看似浪漫實為不得已的滑下山坡，很多時刻女生則是跪著一吋一吋上山，再多登山杖也沒用，坡達七、八十度處多的是。
不過，這半天雖然極累，總覺得至少有路標可循。尤其近九點手機突然通了，山下的人終於聯絡上我們，救難隊也已聚集，準備帶我們回家。直到十點多，全隊抵達一座山頭，嚮導驚訝了：一塊簡陋的牌子指出，這兒是獅子頭山。這根本是與水漾森林幾乎相反的方向！
好處是，我們總算知道自己在哪裡了。從此不敢再動，乖乖等救難隊。無遮蔽的山頭實在太冷，我們在下方林間躲雨，嚮導再度發揮生火本事，但這回弄了一兩個鐘頭才成，因為能用的柴實在不多，風又相當大。一位女同伴等火時裹著睡袋縮在一旁動也不動，令人怕怕。但有了火，人員顫抖的程度依然，因為我們早已濕到衣物最裡頭一層了。
過了中午，狀況越來越不妙。照理說腳程應該比我們快的地面救難隊，一直未曾出現（後來才知辛苦的他們狀況也很多）。但是，風雨毫無減弱之勢，糧食勉強OK，最後我們放棄再也燒不起來的火，窩至更下方的橫倒樹旁，鑽進也早已濕透的睡袋中。較虛弱的隊員有人乾嘔（失溫前兆）有人胃抽筋。一位同伴只得拿起手機走至能通訊處發話：不能不請直升機來了！
不過直升機想來也一時半刻來不了。雨未停過。直到近下午三點，雲層稍開，我們聽到了這輩子最悅耳的答答聲。所有人衝向山頭，但結局是：遠方直升機上有個人跟我們揮揮手，但未靠近就飛走。到了五點左右，已過了直升機能出任務的安全時間。我們默默離開山頭，鑽回濕睡袋。整晚，沒有人想多動，包括上廁所、走遠一點打手機向家人報平安。因為，輕輕一動或離開睡袋，就得花更多時間回復體溫。唯一願意動的是嘴巴。偶爾比較清醒時，我們會互喊一下名字，免得對方睡得太熟，就……。
【06.22】這一天，直升機到底來過幾次呢？發抖發的好累的我們，是否曾將過大的雨聲想像成直升機？已不可考。總之，傍晚六點半前（飛行員極度好心、非常危險的延後可安全值勤時間，事實上天黑的非常之快），雲層稍開之際，終於有兩個架次的直升機吊掛了四名隊員。然在此之前，直升機找我們找得好苦，我們也只能以隱約的答答聲辨位，再以快沒電的手機打112回報相對位置。最後雙方互見時，我估計能見度只有兩三層樓高而已。
吊掛時，我倏然的被垂直拉上去，直升機再順勢轉彎，群山在我眼前迅速旋繞。這是我所見最奇特的山景，但我希望未曾見過……。僅向捨己為人救難英雄們，致上最高敬意與謝意。
＊我的檢討報告
下次不敢了！——以上杉林溪迷途事件，少帶了什麼？又做對了什麼？
X 沒帶辨方向的工具：羅盤或指北針，有等高線、比例尺等的詳細地圖，例如圖書館可影印的「經建版」地圖。
X 沒帶可遮雨的物件：帳棚或輕量外帳（Fly）或緊急露宿袋。
X 沒帶備用手機電池：無論哪家電話公司，緊急時打112皆可通，但手機至少得有電。
X 有隊員並沒有備用衣物。
V 確定在哪裡之後，全隊留在原地不動，等候救難人員。
我敢掛保證！——小馬信心推薦的登山嚮導團隊
台灣高山魅力無比，甚至連郊山都不爬的人，總想這輩子上一次玉山，這幾年連難度不低的嘉明湖都流行的很，吸引不少入門者。這很好，只要事前練過。但挑選高山嚮導時千萬別貪便宜、趕時間，這可是性命問題。
有些商業登山公司為了應付大量出團，常用經驗不足的打工學生嚮導，並強調免背睡袋（睡袋全在挑夫身上，緊急得用時就慘了）、免請假週末即可登大山（結果是半夜出發、睡不飽還得趕路）、天氣不好也不會拒絕機車隊員的要求，硬是登頂……。如此登山，何樂之有？拍起照來也不好看啊！
以下是我九年來「使用」各種登山團體之後，願以個人名譽掛保證推薦，認真負責、台灣前三名的登山嚮導團隊：
1. 基地營自然探索團隊
擁有王洪川、林乙華、林政翰等多位國際登山、攀岩好手，林政翰主持的「米亞桑戶外中心」（簡介見左頁）並引進國際認證之野外急救課程。本專輯蒙該團隊指正專業知識，感謝！網址：http://www.jackbasecamp.com
2. 冒險精靈
嚮導之一李美涼曾挑戰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至海拔七千多公尺，國內外帶隊經驗非常豐富，攀岩、冰攀、溯溪是強項。網址：http://www.into-adventure.com/
3. 原住民高山生態嚮導發展協會
由布農族登山高手谷明光領軍，照顧隊員無微不至（有時是吃太好了）。與該會一起登山，還能了解原住民對山的尊重。有背睡袋服務，但曾被睡袋救過的在下，強烈建議山友仍自己背。電話：0933-475-595、0932-950-7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