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貨堆尋真巴黎

錯過這次再等一年‧里爾舊貨市集

幾年前，採訪超愛蒐集老東西的攝影師劉信佑，推薦最好挖寶的跳蚤市場，他劈頭就說，去里爾。醞釀了近一千個日子，我將兩年來最長的休假賭在它上面。對我來說，赴一座古老的小山城，充滿歷史感的舊建築中，等著當地所有居民打開自家前門，就地鋪擺出歐洲風味十足的舊貨，挨家挨戶地毯式的逛，舊埕老街、庶民的氣氛，充滿了魅力。不只是來巴黎該去，全世界那麼多跳蚤市場，要去就要去這一個。

橫跨五個捷運站方圓百里內，里爾當天全城滿街皆店、每門皆攤，但兩日內就湧進了兩百萬人，人潮之可怕，教你不走都會往前動。沿著右手邊逛，不通車的細巷內，竟然擠到連「對岸」在賣什麼都看不到，逆向擠到對面，同行的被沖散，看完那攤還得見縫插針才有辦法逆流而上。

這麼擠，東西不讚是會叫人生氣的。好在，有怪癖好的，這裡有行遍全歐的專業怪貨二手商滿足人；沒有怪癖好的，這裡一般店鋪的超低折扣，也叫人不想回去。像我們這群怪咖，逛到農具、鐮刀就興奮得呼朋引伴，這兒還有船鐘、舊木馬、門把、古式鑰匙、車燈、一九四九年前後的舊報紙，及大概是偷來的門牌紅綠燈路標柵欄。平常我看到一兩個，就很高興蹲著欣賞半天了，這裡是整攤上百件在展，跟博物館一樣好逛。

而且，便宜哪！我之前在台灣曾動念，想買一個德國的舊招牌字母（如招牌是「U.S.A」三個字，買其中的「S」），好友價是新台幣一千五百元。這裡看到一攤專門在賣，立刻衝上去選了一個古體「a」字，原本開價十歐元（約合新台幣四百八十元），我已經很動心，殺價殺成兩個十五歐元，但那麼大我真的很難兩個都帶回家，實情相報，老闆立刻阿莎力說：「一句話，一個五塊。」於是我就用新台幣兩百四十塊錢的驚嚇價帶走它了。



正常點的東西，如當地的Morgan（法國女裝品牌）分店，也加入嘉年華戰局。這兩天，折扣打到三折，裡面的人跟瘋了一樣的搶。隔週一我再去看，售價正常，人員鎮定，店面冷清，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覺得今年最好逛的一條街是「英國街」（Rue d’Angleterre）。舊歐式建築夾道的石板路上，多半是素人自賣的車庫雜貨，但隨便一戶人家，就有成打的法式澆水壺、玻璃瓶、歐陸圖案異國文字的鐵盒，女生看到都愛不釋手。

還有樂好啤酒的男士們，會想蒐集的各品牌比利時啤酒杯。同行朋友先用三個三歐元的價錢（等於一個新台幣48元），蒐集到她還沒有的比利時啤酒杯；在一位頭戴香奈兒眼鏡的婦人攤上（一看就是來擺高興的，不是來賺錢的），一個餐廳用玻璃水瓶，竟然只要新台幣24元，我們對看一眼，她手一伸，先搶先贏。

被占上風，我不甘心。東摸摸左邊的蕾絲桌巾，西摸摸粗針毛衣，發現毛衣尺寸很小，而且看起來很新。婦人報上價來，一件新台幣96元，我眼睛一亮繼續翻，再翻出兩件樣式很特別，一件背後全是交叉網狀，一件高領蓬袖但肩膀鏤空的毛衣，平均一件80元帶走。這時婦人才不好意思的告訴我，這都是她親手織的。哇靠，真的是新的且別處不撞衫，但連毛線錢都不夠吧，大姊。

幾乎每攤都有的杯盤，價格都很低，不下手太難，但沒有道具保護，沿路人潮中磕磕撞撞，我們一直互相提醒「保護聖杯」，也不是辦法。我看到有人帶塑膠的保溫箱、木箱，最保險；要不然就像我們沿路買圍巾、毛衣包起來保護，也很妥當（其實是因為圍巾才一歐元，實在太便宜了）。

里爾這裡還有一個特色，因為很多都是居民在前門擺攤，乾脆叫孩子們把過時玩具拿出來曬一曬，「兒童攤」特別多。有人買也好，沒人買孩子還是很樂。我看到那些鬈毛的法國小孩，就忍不住過去瞧瞧（瞧小孩）。有的小帥哥真的好認真在做生意，一臉嚴肅得教人發噱；有的索性自己玩起舊玩具了，根本沒在理人。



出手買了一台塑膠收銀玩具，一歐元。倒不是想說有多便宜，而是看到那位話都講不太好的兩歲金髮小女孩，實在很可愛，交易是為了猛跟她合照。她的親戚小孩們都圍上來，熱心解釋玩具功能。我當然聽不懂，但那些嘰哩呱啦實在很有趣。整個城狂歡到凌晨，坐捷運到隔四站去用餐，沿街攤位都還是音樂超大聲，店主自己啤酒一杯一杯來。隔壁桌的拖著一台剛買的玩具車，外加一塊貨真價實的原寸門板，在大快朵頤。真的是什麼都賣，什麼都有人買，什麼都不奇怪。

＊吃在里爾

吸引我到里爾的另一個原因，是當地朋友給我看了一張照片：成山的淡菜（法文：Moule，音念做「穆了」）被倒在餐廳前面，超過一人高，餐廳可是靠高度來互別苗頭的。暴飲暴食也是嘉年華會裡，唯一不會被罵的惡習，尤其是吃當地、當季，最經典的這道菜。

餐廳：推薦當地最老牌的「淡菜的店」（Aux Moule），店內招牌，廢話，當然是淡菜，整鍋上桌，豪氣爽快。但到跳蚤市場節那幾天，口味沒得選，統統一樣。需要排隊，但前進得滿快的，兩個人去更好等，不到十分鐘可入座，上菜迅速。當地代表作還有法國鄉村名菜，野兔（法文：Lapin），肉質如雞翅，有韌度但細滑，可以試試看。

地址：34, Rue Béthune 59800 Lille

電話：03 20 57 12 46

價位： 淡菜一鍋12歐元

小吃：里爾滿多阿拉伯裔，常見的沙威瑪或是整塊烤肉夾餅、香腸等，味道都很棒，一份約四歐元，算是當地便宜的消費。戰神廣場（Champ de Mars，廣場中央有一尊戰神像尖柱）附近那幾攤不錯。還有很多居民會自己出來賣可麗餅，價格很低，約一歐元，但好壞參差，要不很道地，要不很像昨天才學會做的，得自己看著辦。

備註：歐元：新台幣＝1：48

＊里爾舊貨市集（La Braderie de Lille）

背景：這個古老市集起源自12世紀，本來什麼都賣，一次可聚集高達三百萬人，當時已是全歐最大市集，也是法國最大盛會。後來，僕役可在日落到日出之間，將主人使用過的舊貨，拿出來賺外快，跳蚤市場在16世紀後漸漸成形。集合專業骨董蒐藏交易，也有清閣樓式的業餘活動，里爾至今仍是全歐最大、最重要的跳蚤市場。

地點：法國里爾市（Lille）

時間：每年九月第一週的五、六、日三天

交通：自巴黎可搭高鐵至此，車程一小時，車資約30歐元，提早訂可達半價。

提醒：當日不可開車進城

最有味道的「三合一」‧阿里格市集

去過一次土耳其伊斯坦堡的有頂大市集，我與同行旅人都怕極了觀光式的市場，價格可怕，賣家狡詐，逛在裡面的外地旅客也都看起來蠢頭蠢腦（包括我），樂趣不高。鑽進尋常巷弄裡，逛當地人都會去的市場，跟著他們撈貨準沒錯。

巴黎首選當地市場，應屬阿里格（Marché d’ Aligre）。它是十二區地區性的市場，多數是附近居民捧場，但極具獨特性，是巴黎唯一一個結合有頂菜市場、露天市場與跳蚤市場於一身的「超級」市場。離巴黎較具觀光名氣的巴士底市場（Marché Bastille）不遠，緩步二十分鐘過去就可到。

附近寧靜的街道，還散發著週日上午十點，不想起床的慵懶，但一轉進阿里格市場街廓，來吃早午餐的當地街坊鄰居，已經占滿每一個曬得到太陽的咖啡座。你也可以依樣畫葫蘆，但我自願放棄那份優閒，箭步衝往露天廣場。排滿長桌、擠爆紙箱的，是一堆莫名其妙的雜貨，伸著長長的手召喚我。



和巴黎其他著名觀光跳蚤市場不同的是，阿里格跳蚤市場的貨很平民、很跳蚤，幾乎沒有專業二手店摻雜在裡面，舉目都是擺攤者自己家裡的東西，尋寶感超越已經完美估價過的二手店聚集處。連在同一攤裡，相同性質的東西都很少，東一個碗，西一張椅，再來一盞燈，層層疊疊，有的根本直接裝在冷氣用紙箱中。講得好聽一點是琳瑯滿目，講得難聽一點，也可說是滿目瘡痍。但當作「觀光」，自有其樂趣。非得要你動手翻，才會知道裡面是寶或是……。

很多攤都有照片，呃，也許他們打算要賣的其實是相框。那些鬈髮棕眼、穿著舊時服飾的老照片，頗有台灣五○年代「勿忘影中人」那種懷舊老味道，但更有歐洲風情，我看得津津有味。再者，是為數眾多的碗盤，有豔麗的花草圖案，或宗教性的人像圖畫，或雅致的白底藍邊，一只只建立起我對巴黎庶民生活品味的印象。他們手中沒人要的鑰匙圈，在我眼中，台灣難得找得到的八○圓角年代設計，普普風造型的主角，還是非常可愛。

認真一點找也有寶物。有一家三口沿攤詢價，頗為惹眼；我心想，最好是能找到什麼好東西。沒想到一回頭，那位媽媽已經成交了。衝過去一看，頗為扼腕，我才剛放棄的一攤舊貨中，她取走了一盞品相良好的普普風桌燈，才三歐元（約合新台幣一百四十七元），這在專業二手店裡可估十到十五歐元。只怪自己眼太拙。

KUSO的敝人不免也在紙箱裡翻爛貨中，找到樂趣。我和同伴就發生這樣的實況：「你快來看，沒有上面（只剩底座）的燈耶。」對方則默默的從紙箱裡，舉起只有一隻的雪鞋代替回答；我不甘示弱的翻出一具壞掉的塑膠電話，他再拿一根似乎被念力凹過的扭曲叉子……。在觀光的心情下，發現越怪的東西越爆笑。

一旁的「博沃室內市場」（Marché Couvert Beauvau），則很有十二區的特色：這是個阿拉伯裔、亞裔和非裔居民雜處的區域，表現在食物上則豐富多元。光是火腿、香腸、烤肉、乳酪等常見食品，就有中東咖哩風味、義大利風乾做法，或是亞洲香味配方，部分可以現吃，外地人不怕白逛。從一列十多人居民排的隊伍，看得出人氣，反正，跟著排就對了。



周圍的咖啡店所供餐食，也跳脫法式小餐館（Brasserie）所限的蛋包、牛排、三明治等，有許多異國菜色。和巴黎各地比起來熱情許多的侍者，比手畫腳推薦我當日特餐，說了半天不如直接來。碎炒牛肉配半熟蛋，一起包在四方的脆皮薄餅，鑲在沙拉堆端上來，肉汁豐富，濃稠蛋液流出，餅皮都還是脆的，口感我至今念念不忘。

沒有鐵塔那樣炫目，沒有羅浮宮那樣隆重，阿里格市場的巴黎風味，照樣讓人難忘。

＊阿里格市集

地點：Place & rue d’Aligre

時間：週二至週日，週日營業至十四時，其他日營業至十三時

公共交通：地鐵Ledru-Rollin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