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尚 Style

準馬寇爾(Jun Märkl)這位國際級的指揮家,一手拿指揮棒,另一手握的卻是改裝露營車的方向盤,他笑說:「如果可以,希望每天早晨睡醒,都能在大自然裡。」(攝影:陳鴻文)
準馬寇爾(Jun Märkl)這位國際級的指揮家,一手拿指揮棒,另一手握的卻是改裝露營車的方向盤,他笑說:「如果可以,希望每天早晨睡醒,都能在大自然裡。」(攝影:陳鴻文)

他帶樂譜自駕露營、靠大自然調頻,大指揮家準馬寇爾用同等謙卑面對音樂與世界

2024/05/12

LINE分享 FB分享

國家交響樂團的外籍指揮家準馬寇爾(Jun Märkl),近期在台灣正展開歐洲巡演前的準備,幾場巡演前的演出,都吸引大量樂迷入場聆聽。這位國際級的指揮家,一手拿指揮棒,另一手握的卻是改裝露營車的方向盤,他笑說:「如果可以,希望每天早晨睡醒,都能在大自然裡。」他的越野露營車上面貼了造訪過國家的國旗,最長時間曾花費兩個月穿越非洲大陸,「我夢想在人煙罕至的自然裡,那是只有自己開車才能到達的地方。」

2021年8月,德日混血的準馬寇爾應國家交響樂團(NSO)之聘,正式成為音樂總監。對於台灣的古典音樂發展而言,馬寇爾的加入,同時也意味台灣的古典音樂,將朝新的詮釋之路邁進。

※延伸閱讀:準馬寇爾續約NSO音樂總監,要成跨文化橋樑、向世界展現台灣之音

在烏來山上的採訪現場,alive團隊租了一台貨車改裝露營車給馬寇爾,用於當日拍攝使用。雖然事前詢問許久,但他的越野露營車遲遲無法寄來台灣,這是他第一次在台灣駕駛露營車。他攀上車頂細看車頂帳結構,翻開每個改裝儲物抽屜後,向身旁的秘書眨眨眼,「以後我來台灣時,是否能住在露營車上?」

馬寇爾夢想,在台灣也可以住在一個張開眼,就能看到自然的地方。(攝影:陳鴻文)

馬寇爾夢想,在台灣也可以住在一個張開眼,就能看到自然的地方。(攝影:陳鴻文)

外籍指揮家不住飯店,只住露營車是不可能的。於是這個問題又轉了一個方向,「你知道住飯店和露營車差別在哪裡嗎?」馬寇爾暫停了兩秒,「清晨和黃昏,那是鳥類最恣意活動的時刻,如果你在自然裡,可以聽見牠們的叫聲。」他用夜鶯的叫聲形容那場夜間的演奏曲,「千變萬化,非常多層次的,不重複也不無聊,但如果住飯店就聽不到了。」

眼前的指揮家穿著Polo衫和牛仔褲,腳踩沾了泥土的登山鞋,與舞台上眼神銳利、身著燕尾服,手部動作精準在每一個拍點上彈跳的音樂總監,幾乎不是同一個人。他的隨身行李裡,兩件東西是一定要帶的,樂譜和登山鞋,他興奮的展示自己的登山鞋,「樂譜隨時都要看,登山鞋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走進自然,總是會穿得到的。」

無論去到哪,他都隨身帶譜,空閒時背譜,讓自己在指揮時能真正投入當下。(攝影:陳鴻文)

無論去到哪,他都隨身帶譜,空閒時背譜,讓自己在指揮時能真正投入當下。(攝影:陳鴻文)

一個人的公路旅行趨近內在

「我開露營車是為了讓自己靠近自然,那是我最能靠近內在的方式。」2011年開始,他從忙碌的工作中找到兩個月空檔,越野露營車的長途旅行首度啟程。

先把車子從歐洲寄往南非,從南非開始,一路開到波札那(Botswana)、辛巴威(Zimbabwe)、納米比亞(Namibia),然後再回到南非,接著前往被南非包圍的賴索托。這場環繞非洲大陸最南之國的旅程,時常開車整整兩天都遇不到任何人類,只有眼前一片荒原。

「開越野車在非洲,跟在別的地方完全不同,我去過非洲很多地方狩獵式旅行(Safari),都有嚮導陪同,但開著露營車,我可以去那些一般旅行到不了的地方。」他嚮往露營車的獨遊,無邊際而遼闊的曠野裡,感受到自己的微小。

準馬寇爾(Jun Märkl)說自己開露營車是為了讓自己靠近自然,旅行時也都是一個人,他說「我的照片通常只有車子沒有我。」圖為荷蘭的Grevelingen。(圖片來源:準馬寇爾提供)

準馬寇爾(Jun Märkl)說自己開露營車是為了讓自己靠近自然,旅行時也都是一個人,他說「我的照片通常只有車子沒有我。」圖為荷蘭的Grevelingen。(圖片來源:準馬寇爾提供)

問他獨遊非洲不危險嗎?「好像沒發生什麼危險,除了一次開到極為貧窮的村落,當地居民可能會為了五塊美金就殺人,但也是平安回來了。」馬寇爾笑答。

2017年,他再把越野露營車寄到美國西雅圖,開車穿越加拿大,抵達阿拉斯加,行駛在美國最北端、總長666公里的「寂寞公路」道爾頓公路(Dalton Highway),這條同時也因為地形氣候多變,發生意外救援不易,被稱為美國最危險的公路。

馬寇爾的越野露營車,上面寫著「世界探索」的夢想,曾行駛過世界各地難以到達的風景。(攝影:陳鴻文)

馬寇爾的越野露營車,上面寫著「世界探索」的夢想,曾行駛過世界各地難以到達的風景。(攝影:陳鴻文)

整條公路只有三座城鎮,沒有旅館、商店,更沒有網路訊號。穿過之後,是只有25人的遠方大鎮戴德豪斯(Deadhourse)。「在樂團工作節奏很快,很難去觸碰更深層的感覺,生活在自然裡,可以協助我靜下來。」渺無人煙只有冰原的世界,馬寇爾不是什麼國際大指揮家,他與所有生命一樣渺小,卻也值得被珍視,更沒有高低、貧窮富貴之分。

馬寇爾說,大自然教給他的是平等,而這一切忠實的呈現在專業領域裡,「平等對待,讓我有機會可以更理解或靠近對方。」

台灣知名小提琴家林品任回憶,第一次和馬寇爾合作演奏《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協奏曲》,讓他由衷敬佩。「那是首大家都很熟悉的曲子,當時指揮跟我在琴房裡,要我拉給他聽,他依著譜,一句一句理解我的演奏,詢問我的想法。」林品任說,許多指揮家容易介入音樂家的詮釋,但馬寇爾卻對每位音樂家表達尊重。他回憶,還看過馬寇爾在演出前後幫團員綁鞋帶。「指揮在台上很意氣風發,但團員互動只有圈內人知道,他真的一點架子都沒有。」在音樂與世界面前,馬寇爾同樣謙卑。

※延伸閱讀:推一分鐘交響樂培育作曲家,大指揮家準馬寇爾:台灣不是個只有晶片的地方

靠大自然調頻轉換工作生活

疫情開始之後,馬寇爾的露營車旅程轉往熟悉的歐洲,2021年他開車到俄羅斯邊境、走訪立陶宛、烏克蘭、波蘭等國。跟他要幾張他在旅行的照片,他攤攤手說照片很少,「旅行都是我一個人,我的照片通常只有車子沒有我。」一台巨大的綠色越野露營車,生活所需全在車內解決,他飲食極簡,只求窗外有風景能看,聽得見鳥聲蟲鳴。歐洲的巡迴演出期間,他花了一個月時間住在車上,捨棄所有交通工具,進行半自我隔離。

準馬寇爾的工作與生活轉換自如,全靠住在露營車。他用自然調頻,有時與人互動的頻道滿了,就進入自然清空訊息。(攝影:陳鴻文)

準馬寇爾的工作與生活轉換自如,全靠住在露營車。他用自然調頻,有時與人互動的頻道滿了,就進入自然清空訊息。(攝影:陳鴻文)

他上車時獨自一人,下車就進入樂團和演奏現場。工作與生活轉換自如,全靠住在露營車。「當一個指揮家,我不是在做事情,而是去找到一個理解人的方法。」他用自然調頻,有時與人互動的頻道滿了,就進入自然清空訊息,「這樣的生活可以更靠近自己,看見自己更多。」他舉例自己看待水的方式,「大海和湖泊是寬敞的感覺,那是一份深入的平靜感,和音樂最終的追求是相似的,都無法言喻,但卻又能進到心裡深處。」

採訪的最後正是傍晚,烏來山區水畔迎來馬寇爾最喜歡的鳥鳴聲。他幫忙收拾露營車,又因為想念開車的滋味,跳上駕駛座,堅持幫我們還車。他在下班車潮中,花了一個半小時,從烏來山上把車開到淡水還車處,在租車公司比較三款改造車後,選中一輛最大台,內裝有客廳空間的車,「以後我來台灣,就租這款車。」

採訪的最後正是傍晚,烏來山區水畔迎來馬寇爾最喜歡的鳥鳴聲。他幫忙收拾露營車,又因為想念開車的滋味,跳上駕駛座,堅持幫我們還車。(攝影:陳鴻文)

採訪的最後正是傍晚,烏來山區水畔迎來馬寇爾最喜歡的鳥鳴聲。他幫忙收拾露營車,又因為想念開車的滋味,跳上駕駛座,堅持幫我們還車。(攝影:陳鴻文)

〈準馬寇爾小檔案〉

出生:1959年
學歷:漢諾威音樂學院、芝加哥密西根大學
經歷:2012年獲法國文化部頒授法蘭西藝術與文學騎士勳章
現職:國家交響樂團(NSO)音樂總監、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交響樂團音樂總監、荷蘭海牙管絃樂團首席指揮

關於這篇文章

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