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版《VOGUE》總編卡琳洛菲德的「色情時尚」,讓愛慕虛榮的雜誌成為性感代表?
2023/10/06
- 文字 / 堡壘文化
這本書不只是關於一本雜誌的發展起源,而是關於熱情與權力、令人眼花撩亂的財富和脫俗的流行時尚,關於獨創性、投機主義、浮光掠影和預謀不軌的故事。它完整詳盡地講述了《VOGUE》的故事。
如同許多偉大事物一樣,《VOGUE》雜誌也是從某人家裡的空房間創刊。但與其它曇花一現的臨時項目不同,《VOGUE》將自己融入到我們的文化意識之中。
128年後的今天,《VOGUE》跨越22個國家,擁有超過1200萬的國際印刷版讀者,每月線上訂閱戶超過6700萬名。一個世紀以來,《VOGUE》一直是毫無爭議的市場領導者、世界上最知名的品牌之一,也是價值數百萬美元的賺錢機器。《VOGUE》不單是一份時尚雜誌,也是一家企業集團。但究竟是什麼原因——更重要的是什麼人——讓《VOGUE》的成功長久延續?
本書將追溯《VOGUE》這份雜誌過去不為人知的歷史來回答這個問題,從最初的紐約八卦小報、到我們現在熟知的時尚企業巨頭。這本書可謂名符其實的《VOGUE》傳記,將帶領讀者穿梭三個世紀、兩次世界大戰、各種跌宕起伏的慘敗和令人炫目的成功,走入這份雜誌和那些經營者的故事裡頭。
《光鮮亮麗:傳奇時尚雜誌Vogue,從書報攤小報到時尚雜誌巨頭的精彩旅程》(圖片來源:堡壘文化)
書名:光鮮亮麗:傳奇時尚雜誌Vogue,從書報攤小報到時尚雜誌巨頭的精彩旅程
作者:尼娜-索菲亞‧米拉勒斯(Nina-Sophia Miralles)
譯者:陳珮榆
出版社:堡壘文化
※以下內容經授權摘自《光鮮亮麗:傳奇時尚雜誌Vogue,從書報攤小報到時尚雜誌巨頭的精彩旅程》,未經同意請勿任意轉載
超模扮成黑人還不是洛菲德最引人詬病的作品。在2010年12月至翌年1月號,法國版《VOGUE》刊登了一組長達40頁璀璨奪目的時尚大片,呈現眾多名品禮物,提供讀者和他們心愛的人一種聖誕節購物指南。裡面有海瑞溫斯頓(Harry Winston)和其它如卡地亞和寶詩龍(Boucheron)等頂級珠寶商的綠寶石;Christian Louboutin設計的豹紋水晶穆勒高跟鞋;從浪凡到瓦倫提諾等設計師的晚禮服,其中寶曼(Balmain)設計的金色亮面連身裙特別引人注目。對於行銷奢華精品的時尚雜誌來說,這些都是常見的內容,一群女模擺出經典姿勢,噘起嘴撩人,頭頂花俏髮型,濃妝豔抹和修剪整齊的紅甲。不尋常的是,這些女模全是兒童,據報導年紀最小只有6歲。
比看到稚嫩臉蛋抹上煙燻眼影、唇彩和腮紅的小女孩們更讓人不舒服的,是這組作品的潛台詞。題為「Cadeaux」(禮物)的作品給讀者留下不安的印象,好像這些孩子是送給成年觀眾的禮物。她們擺放的姿勢沒有讓這部作品變好一點,照片裡,有的仰臥在沙發上、有的斜趴在虎皮上、或者躺在裝飾華麗的樹下,周圍都是包裝好的禮盒,她們抬頭看著鏡頭,表情冷酷無笑容。
網路的譴責聲浪立即湧現,批評更是露骨直接。例如,部落客潔妮.賈丁(Xeni Jardin)以「Pedocouture」為題寫道,「這組時尚廣告把兒童模特兒裝扮得與蕩婦有點相似」。 一名用戶在Frockwriter平台發文說:「這才不是小女孩的扮家家酒!而是藉由讓小女孩穿得像妓女、擺出情色誘惑姿勢來推銷奢華服飾。」另一名Frockwriter 用戶評論:「如果這些表情加上那種服裝/妝容,出自於一名夜店的成年女子,那麼傳達的訊息就很明顯。不能只是因為表現這種肢體語言的是孩子,就把它與常見的含義區分開來。」
但對「Cadeaux」更分析性的解讀可以提供更多思考脈絡。一位來自英國的部落客觀察到,在一個消費者社會中,女性必須看起來像青春期少女,成人服飾才能賣得出去,現在孩子被扯進來也許是我們自己的「錯」。一位替女性主義部落格「Jezebel」撰文的前模特兒則認為,這是「對於時尚界愛好年輕女孩這種不健康觀念的惡搞與批評,並非認可或美化它」。或許洛菲德真的是希望突顯這個世界樂於利用少女優勢的虛偽,但如果對象只是年輕個幾歲,就會感到深刻的道德憤慨。
文化學者利馬(Reimer)、托森柏格(Tosenberger)和沃德克(Wodtke)指稱,其實這整份節慶刊物旨在挑戰和諷刺時尚界對於美的狹隘觀念,他們透過檢視三項主要專題拍攝得出這個結論。首先是「Cadeaux」,提出關於剝削年輕人的複雜問題。排在雜誌中間的是「Forever Love」,拍攝一對白髮蒼蒼、皺紋明顯的老夫婦,陶醉地互相撫摸,彼此法式激吻,同時身上戴滿精美珠寶。這裡與主流時尚媒體見不到年長男女性形成對比,主流媒體往往以美化年輕人為主。
最後具挑釁意味的時尚大片惡搞了計畫性的整型手術。「La Panthère Ose」上演了令人極度不安的故事,中年婦女身穿動物紋衣服,暗示她是專找小鮮肉的熟女,做完各種整容手術恢復中,被一群男孩玩物伺候著,還用海綿幫她洗澡。臉和身體都纏著繃帶,但她在每個畫面中都經過精心安排,秀出眾多設計師名品。癱坐在輪椅上時,腳穿Gianvito Rossi 的叢林綠涼鞋,套著Azzedine Alaïa 的斑馬紋大衣。痛苦地躺在床上,軀幹打了石膏,臉被蒙住,嘴唇有血塊結痂,一名追求者用香奈兒五號香水輕觸她,愛馬仕提包擺在旁邊。昂貴的巨大寶石鑽飾在沒有包紮到的身體部位閃爍發光,戒飾塞進手指,厚重手鐲掛在虛弱的手腕上。雖然可能是匿名虛構的故事,但在現代社會也是顯眼的刻板印象:無數女性願意冒著給外科醫生開刀的風險,不惜一切去達成不可能的審美標準。
這則照片故事引起民眾注意到財富與性感、風格與痛苦之間的複雜關係。或許這會讓人開始問道,我們是怎麼學會欣賞香奈兒、Gucci、寶格麗的美,卻否定和貶低我們本身的自然美?我們的血肉之軀永遠無法被石頭、金屬礦物、奶油般柔軟的羊絨或皮革製品所取代。從「La Panthère Ose」最深的層次來看,可以將其解讀成時尚受害者的警世寓言。
約莫在她讓人印象深刻的執掌生涯過半之際,洛菲德接受過一次採訪,有位記者相當諂媚地說:「妳其實正在重新定義巴黎,對嗎?」
這個首都於90年代和00年代初期確實正在重拾文化的莊嚴。修繕工程可見林蔭大道改頭換面,巴黎大皇宮(Grand Palais)也得以翻修。隨著這股活力的注入,巴黎一些享譽盛名的時尚品牌也開始復興。紀梵希(Givenchy)、巴黎世家(Balenciaga)、浪凡以及迪奧都任命了年輕的創意總監,他們的使命是將舊世界的遺產轉變成新的設計。與湯姆.福特(Tom Ford)的高調合作意味著,洛菲德協助定義了過度性化(Hyper-Sexualised) 的新Gucci, 並設計一九九〇年代洛杉磯的「騷貨造型」。所以洛菲德的風格在這段期間首度被稱為「色情時尚」(porno chic),這樣的經歷讓她贏得其他時尚領袖和即將成為超級明星的新秀們的認可,有了一定的威望,她也將這種威望傳到法國版《VOGUE》。
「色情時尚」這個詞彙是隨著社會逐漸性化而浮現的,從1960年代開始,立法和媒體對於裸露的規定開始放鬆。它指的是主流文化的「色情化」,由於時尚的裸露與色情圖片之間的界線漸漸被打破,劃清界線並不容易。洛菲德更喜歡把自己的作品稱為「情慾時尚」(erotic chic),但她承認「色情時尚」比較容易脫口而出。這兩者的區別很微妙:她的解釋是「情慾」保留了一點神秘和誘惑,但「色情」沒有保留任何想像空間。這些定義有其道理在,但洛菲德在發表模特兒克莉絲朵.萊恩的陰毛正面全裸照時,很難認為她是採用情慾的柔和手法。
從洛菲德的作品中挑出幾個極端的例子並不難,但其中也有可取之處,不容忽視。她的採訪者在討論「重新定義巴黎」時,他們真正的意思是洛菲德的包容性。因為傳統巴黎人的審美觀非常固定,但洛菲德在她的法國版《VOGUE》中經常探索和擁抱不同事物。她不害怕刊出老人、年輕人、大尺碼或性別模糊的圖片,探索禁忌方面,她當然毫不猶豫,無論這些禁忌是與性別、性向有關還是純粹情色,一些她設計的時尚大片在以前被認為丟臉,現在會受到鼓掌歡迎。2007年有一張封面呈現的是,派對企劃安德烈J(Andre J)穿著綠松色迷你短裙和高跟裸靴,讓一個留著黑鬍子的男模特兒擺出女性姿態,邊笑邊嬉鬧,在當時是想像不到的大膽行徑。雖然不是很久以前,但是在《魯保羅變裝皇后秀》(RuPaul's Drag Race)這類電視節目讓變裝皇后變得正常化之前,那時候安德烈J 還被稱為變性人和異裝癖。
洛菲德可以說是靠驚嚇值(shock value)交易的, 她之前承認過喜歡扮演挑釁者的角色。法國版《VOGUE》曾經被認為是「愛慕虛榮」的雜誌,是洛菲德讓它變得性感起來,因為她的圖像具有真正的美感和審美吸引力,在許多尖銳的主題上都能僥倖成功,還有她的個人崇拜。我們用來總結某種特殊魅力的流行語都適用在洛菲德身上,例如「潮女」(it girl)、「驚艷亮點」(wow factor)、「名人魅力」(star power)。美國版《VOGUE》多次介紹到她也並非巧合,有甚至說她是1999年和2001年的專欄寵兒,被譽為「造型師中的造型師」、「自帶光芒的人」、「最搶眼的風景」以及「對過去十年數百萬女性爭相穿戴的服飾造成了決定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