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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柴燒紀錄美濃古蹟

放棄都市、堅持古法的陶藝師

2015/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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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年來,美濃的緩慢步調和好山好土,成為陶藝家創作新樂園,古老的柴燒、宋代的天目釉,都在美濃現身。

菸樓陶藝」館主鍾建志的作品不會讓人一眼就喜歡。「殘忍」的是,很多顧客看了他的陶藝、問明價格,最直接的反應就是:「黑漆漆的,為什麼一個杯子要賣三百多塊錢?」

鍾建志每回聽見顧客這樣說,心裡總覺得很不是滋味。柴燒,是一種用最傳統的柴火燒窯方式,放進柴燒裡的陶藝品不上釉,所以,是靠著陶土及燒陶過程中的火、柴灰、煙,自然形成陶藝品的圖案。

「灰色是火痕、黑色是炭,白色的部分,那是要在溫度降到一千多度時才投入木炭,讓它有燻染的效果。」手上拿著柴燒杯子,鍾建志熱情的為我們解釋杯子上的顏色如何形成。比較他另一手上拿著有上釉的杯子,忽然覺得,如果上過釉的陶杯像化過妝的女人,柴燒就是素淨著一張臉的清秀佳人。

的確,看柴燒得放慢腳步,靜下心來看那窯火淬煉出來的紋路。因為,每一個柴燒作品完成的過程,和如今的電燒窯比起來,緩慢許多。首先是配土、煉土、拉坏後,再進行一次約七、八百度高溫的「素燒」,放入窯裡燒製二至三天,這只是預熱。接著才進入「燒窯」關鍵期。鍾建志得在窯邊守上四天三夜,為的是要維持窯裡攝氏一千二百到一千二百六十度的高溫,讓落灰能附著在作品上。

而且,還要在不同時間更換不同的木材,幾乎是每兩分鐘就要丟一次木柴,才能讓溫度達到讓木灰能夠融化的一千二百度。費了這麼多工夫與時間,最後作品成功率卻往往只有一半。 而電燒,只要控制好時間和溫度,人不在窯邊看著,也沒有關係。鍾建志為何就是要搞花時間、費力氣,緩慢,做出來還被客人嫌「黑漆漆」的柴燒?

「在作品燒製完成之前,永遠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柴燒每個作品,除了金(礦物質)、木、水、火、土的變化,也跟當時的氣候與壓力有關,成品所展現的質感與色澤,就像每一個新生的嬰孩般,不是創作者能夠預期。這未知,卻吸引鍾建志像傻子般一頭栽入。今年三十九歲的鍾建志,將兩千一百多個青春歲月投入柴燒。

為了蓋窯,經濟並不寬裕的鍾建志,特別拜訪「日本六大古窯」中的信樂和備前;為避免燒窯時的火光與煙霧影響居民,柴窯地點的選擇自然重要。直到四、五年前,鍾建志才好不容易在旗山山區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地方,設計構築了屬於自己的窯場。

為了讓作品能夠更加完美,鍾建志在每次燒製的過程中,都一定仔細做紀錄,木柴的放法對不對?體積是否過大?窯體是否產生裂痕?這麼幾天下來,幾十頁密密麻麻的筆記,就成為下回改進的依據。

也就是這樣的執著,燒出了鍾建志作品獨一無二的質樸感,同好呂勝基說:「一看就知道那是他的作品。」鍾建志的作品上,有種落灰釉自然而然呈現出的綠色,內行人稱之為「茶葉末的綠」,具有豐富的層次。

從小在美濃長大的鍾建志,學的是電工,退伍後曾在中壢工業區中的國瑞汽車當電工技師。他除了不適應北部的濕冷氣候,也不喜歡制式、一成不變的工作。工作三、四年後,他就決定回到一年四季都有陽光的美濃,從在北部的工作談到返鄉之後的陶藝創作,鍾建志的表情從陰天的落寞,轉為晴天的燦爛,就像美濃的天氣。

回美濃之初,他先一邊做園藝造景維生,一邊開始整修家族在日據時代蓋的大阪式菸樓,不到都市工作卻回美濃,在長輩眼中是沒出息的,鍾建志就在被質疑、不看好,被長輩催促回都市上班的氣氛下,堅持他的柴燒理想:「我想將『菸樓陶藝』做成一個陶藝品logo,還要用柴燒做特色建築的陶藝,紀錄美濃古蹟。」

住在菸樓裡,鍾建志隨手一指,小時候的記憶就一一浮現,每當烤菸葉時,總是全家總動員,「大家輪班,就在這裡一邊讀書,一邊顧著火,順便取暖。」鍾建志說,每回光是烤菸就要花上至少七天七夜,就連小朋友也得要分擔工作。

從小時候在菸樓顧火,到如今守在窯前燒柴,挑戰高溫,讓柴灰在窯裡為陶藝作畫。緩慢的生活步調,有如回到過去,不同的是,以前他不知道自己適合慢速度,如今,他很確定自己必須越來越「慢」,才能燒出作品的悸動。

在慢工細活中復興天目釉

文●游惠玲

美濃有山、有土、有緩慢的生活環境,近年來吸引不少陶藝創作者聚居,成為美濃新特色。除了柴燒,還有人在美濃復興宋代「天目釉」。

天目釉源自中國宋朝,看似簡單,實則「深邃」。釉料在坏體上的慢流動所形成的紋路,若用放大鏡觀察,在不同的光線下,可以看到天目釉內部不同的色澤變化與立體紋路,如同一個小宇宙。

劉欽瑩本來在北投做大量生產的陶瓷,接觸天目釉後,被那特殊紋路吸引,成為台灣唯二從事天目釉創作者之一。

天目釉的趣味和挑戰在於窯變,劉欽瑩正式製作天目釉的醞釀期,長達五、六年,他幾次專程到大陸景德鎮陶瓷學院進修,從泥礦的採收、配置、拉坏、修坏,到配釉、燒窯。「有一次,連續開四窯出來,一個滿意的作品也沒有。」

在慢工出細活的琢磨中,他從早期的油滴狀,到中期的紫色兔毫狀,一直到最近的金屬光澤,一次次挑戰高難度技術。三月,劉欽瑩又到景德鎮陶瓷學院進修,這個被自己太太取笑是:「被陶瓷綁架了!」的人,已將天目釉視為生活,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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