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教她的「聰明冒險」:台灣微軟營運長陳慧蓉克服心魔,懼高卻站上挪威奇蹟石
2023/12/24
- 文字 / 林秀娟
挪威奇蹟石懸於千米高,夾在兩塊巨岩裂縫中。光是站在僅有5立方公尺體積的石頭上拍照,就足以讓人軟腳。走在通往奇蹟石的光滑陡峭大石壁,拉著鐵鍊往上爬,看著這塊猶如天外飛石,台灣微軟營運長陳慧蓉緊張得口乾舌燥,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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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看見她內心的恐懼,先飛步跨越站上去,向佇在大石上的她招手、喊話,終於她移動了身子,克服高山症、懼高症的心魔,攀上自己心目中的高山。
卡在峭壁間的奇蹟石,令人望之生畏,陳慧蓉在友人鼓勵下克服心魔完成「奇蹟」留影。(圖片來源:陳慧蓉提供)
陳慧蓉是台灣微軟近10年,第1位台灣本土出生,非空降的首席營運長。她並非科班出身,而是會計統計系畢業,卻在經歷過汽車業務、電信公司的客戶服務部門後,進入科技業。2003年進入台灣微軟,從基層做起,她用17年,坐上首席營運長的位置。一路走來,工作上遇到的任何難題,她總能很快判定情勢,迅速解決,然而唯獨懼高症,是她難以跨越的恐懼。
一開始發現自己有這些狀況,起源於20歲參加救國團走合歡山。她平常體能不錯,但走在山上就頭痛,還吐了。那時她擔任副領隊,只能一路硬撐,覺得每一步都非常痛苦,後來才知道這是高山症。
至於懼高症,則是進入HP惠普工作時,當時辦公室在14樓,她發現只要每次坐在面對大片玻璃窗的位置,就會頭暈、胸悶,「天呀!我竟然還有懼高症。」陳慧蓉苦笑。
登聖壇岩的沿途可見呂瑟峽灣,一側如刀削般的懸崖峭壁,宛若武俠小說才會看到的場景。(圖片來源:陳慧蓉提供)
高山症可以吃藥,但懼高症卻沒有特效藥。
自開始工作過後,登山就不再是她的運動選項,這體質讓她與山成了絕緣體。陳慧蓉的母親和姊姊都很愛爬山,COVID-19發生後,很多活動受限,又無法出國,禁不住朋友的邀約,她從台北大縱走開始,試著健行郊山,發現過程非常療癒,步行在山林裡,舒服又放鬆。她說:「爬山不能滑手機,與內心的自己對話,或和同路人聊天、聽故事,有時候感覺好像看電影一樣,讓人生的篇章一直翻頁。」
朋友看見她的登山潛力,邀約她進階登大山,像是需要跨夜的奇萊南華,不論負重或腳程她都游刃有餘。就連人人喊苦的抹茶山,一般人來回需要至少半天,但她卻只需兩小時,旁人聽聞,都覺得她瘋了。台灣的山,有茂密山林,像是為懼高的陳慧蓉撐起了防護網,可避免直視深谷,也解鎖DNA內的登山開關。她接連走完錐麓古道、阿朗壹古道,維持每月登一山的速度。
不過,爬山之路也並非總是順遂。一次,觀音山七寶石縱走,對台北郊山的熟悉與自負,讓她打定主意要1日走完7條步道,卻在途中發生兩條大腿都抽筋的狀況,當場馬上趴地,深呼吸並拉筋,之後路上只要看到平坦一點的地方,朋友都要她到旁邊去拉伸大腿肌肉。下山後,她反省研究,覺得應是汗流太多,卻沒有適時補充鈉,從此隨身都會準備一小包鹽。
COVID-19發生後,很多活動受限,又無法出國,禁不住朋友的邀約,陳慧蓉從台北大縱走開始,試著健行郊山,發現過程非常療癒。(攝影:石吉弘)
從玉山到挪威巨岩,她戰勝心魔
後來她向認識20多年、帶她進入登山界的老友胡青煖提出想爬玉山的念頭。然而玉山不比其他郊山,海拔近4000公尺,她得面對高山症、懼高症兩者一起來的挑戰。隊友們沿途不斷鼓勵、時不時關心,更把她安置在隊伍中間,那份安全感,成為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
完成行程後,朋友送她一只登山背包。胡青煖表示,「這兩、三年我跟慧蓉爬過不少山,一直以來她都是很努力的人,所以我並不擔心,高山的環境就是這樣,不克服它,難道要留在原地?只要能撐過去,就好了。我相信她一定可以。」
今年7月,陳慧蓉的登山之路更進階,決定與好友到挪威進行為期3週的旅行。這段時間,她們安排了6趟登山行程,包含著名的奇蹟石和聖壇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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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天氣多變,她們曾走到登山口,卻遇見如颱風的強風迎面呼嘯,只能打退堂鼓。尤其是爬羅姆達爾(Romsdalseggen)的前一晚,陳慧蓉還做了惡夢,以為自己在北京出差,趕不上行程。陳慧蓉之所以特別害怕,是因為這條路線,有連綿好幾座山脈的稜線,兩旁就是萬丈深淵,就連官網告示也建議懼高者不要前往。
在挪威登山不若台灣,天然沒有防護的環境,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安全負責。(圖片來源:陳慧蓉提供)
當天早上,猶豫了許久,陳慧蓉還是搭上前往登山口的接駁車。一開始得先溯瀑布,上升到750公尺,接連爬好幾個大岩壁,幾次都覺得好累,此時,她內心暗忖,幸好常練習引體向上,手臂有力量。
直到魔鬼大稜線,連綿起伏的山脊令她震懾,當下她告訴自己,每一步都必須要專注,才不會被兩旁斷崖嚇到,時不時還得靠打頭陣的朋友回頭告知要怎麼爬,避免走錯路。最終抵達了山巔,俯瞰峽灣的風景,讓她驚喜喊出,「美得好不真實,值回票價。」下山時大夥還去買了可樂和氣泡酒,體驗挑戰成功的儀式感。
陳慧蓉認為,自己之所以能與懼高症和平共處,原因有三:一是專心,通常會害怕,是因為看到深淵,如果把心思放在腳步,就可以降低對山的恐懼;第二是團隊合作,爬山有風險,無法逞強,一些困難的路線如果有人拉一把,會讓過程更順利;第三要能享受,爬山並非只是為了終點,更不是征服,而要享受過程,山就在那裡,沒有凡事一定要贏的必要。曾經朋友對她說,「山永遠都在,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句話,她一直放在心頭。
也有人會質疑,為什麼有懼高症還要去?其實在去之前,她研究YouTuber的影片,知道風險在哪,全面評估過後,認為自己可以靠意志力戰勝,夥伴也很清楚知道她的狀況,陳慧蓉強調,「Take smart risk(聰明冒險)是所有行動很重要的前提,一步一步總會完成,一旦完成,就是自己的獲得。」
登上玉山後的陳慧蓉表示,每次登山總能帶給她一些覺察和學習。(圖片來源:陳慧蓉提供)
其實爬山就像馬拉松,不是短跑衝刺,而是長時間與內心的交戰,爬山前要了解自己身體的狀況,調整呼吸。陳慧蓉笑說,爬山最大的收穫,是發現很多自己以為不可能完成的,最終都能在團隊的互相鼓勵下達成,只要不畫地自限,山就會帶你走出去,看到更開闊的世界。
〈陳慧蓉小檔案〉
出生:1967年
學歷:紐約城市大學巴魯學院人力資源和全球領導力碩士學位
現職:台灣微軟首席營運長
經歷:遠傳電信運營經理、台灣惠普服務品質管理顧問、台灣微軟Microsoft 365事業部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