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照裡的百年風采

最初是葡萄牙人的瞳孔

反映這美麗的海島

驚呼了一聲I lha Formosa!

一塊瑰奇的祖母綠

用潔白的浪花鑲嵌

別在南中國海的胸前

讓西班牙與荷蘭的水手都望呆了眼

─余光中《瑰奇的祖母綠》

一張一百四十年前，蘇格蘭攝影家約翰‧湯姆生（John Thomson）所拍攝的《熱蘭遮城城門》，為台北市立美術館的《時代之眼－台灣百年身影》攝影展揭開序幕。

這是截至目前為止，台灣最早的影像紀錄，這座島用她蓊綠的原始色彩，在外國攝影師的觀景窗裡留下一抹驚豔。

跟著攝影家的足跡，我們看見百年前的山林、溪谷，以及幾乎已銷聲匿跡的平埔族原住民身影。接著隨時間脈絡，走入了日據時代，人類學者鳥居龍藏用相機記錄了泰雅、阿美、達悟、卑南等十一族台灣原住民的樣貌，從服飾、用品，可看出各族明顯的差異與漢化程度的深淺。「這可以說是台灣攝影史上最早的專題攝影。」策展人之一，資深攝影師張蒼松說。雖然是人類學家的紀實攝影，但鳥居照片中構圖依然講究、人物表情的張力十足。

同時呈現時代意義及藝術美學，為這次選片的基準。另一策展人，資深攝影家莊靈表示，「這次展出的不是『台灣百年攝影史』。而是透過眾攝影家的眼睛，所捕捉的常民生活。」因此，二百四十七組照片中，除了把後半生都奉獻給台灣的傳教士醫師馬偕（Dr. George Leslie Mackay），及從墾戶發跡為望族的霧峰林家外，不見赫赫的名人政要、沒有強烈的政治色彩，照片裡的主角，有蹲坐在地上吃碗粿的車掌小姐、有青春正盛的眷村少年、有夜宿忠孝東路抗議的無殼鍋牛，入鏡的都是市井小民，映照的都是那個年代的故事。

跟著策展人，我們宛如進入時光隧道，看見一百四十年來，攝影師眼中的土地、人民。作品除了表現社會的演變，也看見攝影的演進。

除了將時間切割成三段，更依照攝影風格分成四大類，其中「蘭嶼」被獨立出來成一類，張蒼松表示，這是為了對比早期外國人以探索的眼光所拍攝的紀實影像，人物多半排排站，直視鏡頭，表情略顯疑惑與不安。「同樣是拍原住民，鳥居龍藏拍的和本土攝影師張才、林權助等鏡頭下的就完全不一樣。」林權助的《原住民與牧師》中，達悟族張口結舌、好奇圍觀滿臉泡沫的外國牧師刮鬍子，「這顯示民國五○年代的台灣離島已可嗅到西方文明的氣息。」。而林柏樑的《面對不可知的未來》，穿著傳統服飾的達悟族，更面向汪洋以背影示人，傳達的意境勝過人物本身。

而二十一張由攝影師林草所拍攝的霧峰林家，更是本次展覽中的一大亮點。「無論是林家的發跡或林獻堂本人，對台灣的歷史都相當具有時代意義。」這批珍貴照片張蒼松追蹤了十七年，今年終獲林獻堂曾孫、知名藝術家林明弘的支持，首次曝光在國人面前。照片的出土也是意外，台大土木研究所受林家委託，前往老宅進行測量，卻在頂厝公媽廳的閣樓上，發現三箱又重又髒的木箱，裝的便是被後代遺忘的五百多張濕版玻璃原版底片。

其中可見林獻堂身著帥氣燕尾服、林家小孩頸掛金鎖片，穿戴繡工精細的虎帽、圍兜，顯示出大戶人家的氣派。但更值得注意的，張蒼松指出一幀以六名家丁為主角的照片，攝影者特意以仰角的鏡頭，讓人物呈現自信神氣的感覺，「當時拍一張玻璃版底片，幾乎是中產階級一個月的薪水，但你可以看到連傭人、奶媽、長工都有機會入鏡，有這種豁達無私的胸襟，就不難理解林家當年能引領風騷的原因。」

莊靈表示，為了符合主題概念，難免有遺珠之憾，最後選擇的，亦未必是該攝影師家喻戶曉的代表作，但卻也讓人看到攝影家不同面向的驚喜。好比其中一件郎靜山的《林旺》，就是郎老鮮為人知的紀實照片，「大家都沒想到除了畫意唯美的集錦攝影，郎先生在紀實攝影也有相當傑出的表現。」

涵蓋歷史性與藝術性，最重要的是記錄多數人曾經有過的共同記憶，北美館公關楊舜雯透露，有位小姐來看展，卻無意間發現自己的身影在作品之中－曾任空姐的譚瑾，洗盡鉛華到白沙灣經營牧場，照片中，她笑容燦爛的和馬兒一同入鏡，她代表了台灣這十年來一個新群像：從繁忙的都市回歸田園自然。莊靈說，就算沒有攝影基礎，希望大家走過一圈，都能從照片裡喚回一些自己遺忘的感動，加深對這片土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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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期：即日起至6/26

地點：台北市立美術館二樓

費用：全票30元，花博期間（4/25止）免票參觀

開放時間：4/25前0900〜2200，4/26後週二至週日0930〜1730，每週六延長開放至2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