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城的終極手工藝
義大利經典》5個工匠精神
2015/08/03
- 文字 / 李莘于
玩羅馬最好的方式，就是迷路。」凡迪（FENDI）總裁柏克（Michael Burke）這句話，像是預言了我在羅馬的命運。全世界的女人因為電影《羅馬假期》的奧黛麗赫本愛上了這座永恆之都，公主、許願池、偉士牌、浪漫的邂逅，愛情電影把這灰撲撲的大理石古城罩上了夢幻色彩。條條大路通羅馬，太多可看，卻難以抉擇走哪條！這是許多人拜訪羅馬的心情。不過這次來羅馬，西班牙廣場、羅馬競技場、真理之口……等超人氣片中景點皆非我的目標，我鎖定的是那些深藏在羅馬城街底巷弄裡，傳說中很犀利的終極手工藝。
第一天到羅馬，我們跟著當地嚮導逛了市區一大圈，他說羅馬是義大利工匠的集散地，在縱橫交錯的街之中，只要看到「Via dei…」開頭的街名，就代表這條街是以何種手工業聞名，有帽子街、木工街，好比「Via dei Coronari」這條街，過去都是製作有「念珠之冠」之稱的玫瑰念珠（rosary beads）的店，現在則滿布許多典雅的骨董店。在這座歐洲古都裡，舉目所及都是十四、十五世紀的產物，穿著入時的羅馬人們，對於古蹟習以為常。「古羅馬就在我們腳下二十呎，輕輕一挖，都是中世紀以前的礦石、古硬幣。」嚮導說，老祖宗的遺產唾手可得，於是許多將古物再利用的復舊行業應運而生。
【骨董風首飾】
Massimo Maria Melis
把古希臘羅馬戴上身
經過首飾店林立的街Via dell' Orso，一家珠寶店的櫥窗吸引我的目光，這家店叫「Massimo Maria Melis」，吸引人的倒不是華麗的寶石，而是它用灰黑的古硬幣、零碎的各色大理石代替珠寶，鑲嵌在用貴金屬打造的戒指、耳環、手鍊等首飾，造型也仿製古希臘、雅典、羅馬時期飾品，當下讓我想到電影《神鬼戰士》裡的王室，沒有現代珠寶那種逼人的閃亮，反而散發一種暖暖的光暈，帶著一種復古的低調奢華。原本在後方工作室的老闆，看我端詳許久，笑咪咪的走出來邀我進來看。
留著與超級馬力歐同款小鬍子的老闆馬西莫（Massimo），雖然不大會講英文，但肢體語言跟舞台劇演員一樣豐富，我們用支離破碎的單字片語聊得超起勁。原來，他還真的當過演員，三十年前瀟灑的沙龍照還高掛在店裡，帥度不輸亞蘭‧德倫（Alain Delon）。而馬西莫也不是普通的鑄金師父，過去在羅馬藝術學院學的是服裝、布景，也因為長期接觸中古世紀的美學，對於骨董藝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是珠寶設計。他的顧客，從皇宮貴族到政治家都有，更於二○一○年，被羅馬市長授予「工藝大師」的封號。
工作台上火光四起，馬西莫說，店裡所使用的工具，除了焊接火槍，其他都是幾世紀前的老式工具，製作也完全依循傳統古法的脫蠟鑄造（lost wax casting），而讓他的設計獨樹一格的，則是大量運用先人們的遺產：古硬幣、碑石、彩色玻璃碎片、古青銅、念珠項鍊……等，色澤和設計都讓喜愛骨董風的人愛不釋手。一般珠寶都強調自己是九九純金，馬西莫反而選用二十一K金，他說九九純金太軟，型容易跑掉、鬆脫，八五％純度的色澤和硬度剛剛好，能夠保持他的設計不走山。
比起直接買，多數客人更喜歡量身訂做，順便跟幽默熱情的馬西莫哈拉。它的價格當然不算便宜，但是如果有預算，與其買到處跟人「撞鍊」的首飾，一件獨一無二、鑲著中世紀古城歷史的手環，是相當值得帶走的羅馬記憶。
【魔幻珠寶】
Delfina Delettrez
不當公主的暗黑奢華
德菲娜‧德里崔玆（Delfina Delettrez）是凡迪（FENDI）第四代傳人，她的媽媽席維亞‧凡迪（Silvia Fendi）正是配飾總監，也是凡迪的設計首腦。德菲娜從小就在時尚圈打滾，和人稱時尚大帝的卡爾‧拉格斐（Karl Lagerfeld）也很熟，高中就在香奈兒高級訂製手工工坊實習。
與生俱來對時尚的敏銳度，加上家學淵源，德菲娜跨入時尚界並不意外，意外的是，她跑出了八十多年古老家族框架之外，用哥德式華麗暗黑的珠寶設計，創立了自己的同名品牌，唯一一間店就開在羅馬。
她的珠寶設計充滿一種黑色的魔幻魅力，很難想像二十四歲長得稚氣甜美的她，已經有一個三歲小女兒。從小骨子裡就帶著叛逆因子，席維亞曾說，「她很小就建立自己的個人風格，看起來跟身邊的小朋友都不一樣。」當德菲娜十歲時，有次從寄宿學校回家，染了深藍色的頭髮，還多了三個耳洞，讓她完全認不出來。
德菲娜不相信上帝，只相信死亡和家人。她喜歡旅遊，作品也在說她旅遊的故事。她設計的第一條項鍊描述她去古巴的旅行，利用完全不同材質做的小骷髏頭串成，可以翻轉、可以隱藏。而她在摩洛哥旅行時發現一只訂婚戒，造型是兩隻手緊抓著一顆心，她戲謔的在掐得緊緊的手中再加入生殖器和幾行字，不設限的天馬行空，讓她的設計難以預料，總是新奇有趣。
她喜歡使用複合媒材，將鑽石、寶石、金屬、珍珠與有機材質結合，皮件、木頭、甚至是骨片。她常形容她的作品為「大人的玩具」，創作品充滿骷髏頭、斷指、斷掌、人體器官、蜘蛛、昆蟲等讓人不太舒服的主題，但光澤和配色卻十分討喜。「並非因為她喜歡它們，而是因為害怕它們，所以用創作來克服自己的恐懼，」店員這麼告訴我。
類似的話語，我也曾聽過日本藝術評論家這樣分析草間彌生，從恐懼出發，變成強大的創意，這位不靠家業的凡迪小公主，的確怪得很吸引人。
【古法銅雕】
Rossi Bronzisti
獨家秘方變出華麗巴洛克
走進羅馬的教堂或飯店，彷彿回到十八世紀的歐洲，華麗的巴洛克風格從燭台、門把、桌腳到天花板，要堆砌出金碧輝煌，不可或缺的就是銅雕。「Rossi Bronzisti」在一個窄小巷弄裡，整間店其實就是工作室，滿屋都是作品，每一件好像都會出現在瑪麗安東尼（Marie-Antoinette，法國路易十六的皇后）的房間。沒有客人，只有三位師傅非常專注的在工作。
老闆李奧納多（Leon 0ardo）紮著性格的馬尾，乍看很酷，但其實十分親切，知道我是台灣來的記者後，很認真的用有限英文向我介紹。這家作坊從二次大戰後他父親開始，至今已六十五年歷史，「我們是全義大利唯一仍用傳統古法做手工銅雕的店。」
在六○、七○年代，時尚圈刮起一陣瘋法國路易十五、十六時期風格的仿古家具，顛峰時期他們請了二十位員工，甚至一天就得做出一盞壁燈。他的工作一部分是幫忙顧客修復銅雕，舉凡皇室宮殿，或十六、十七世紀留下來豪宅別墅中的家具，都送到他這維修。一部分則是復古風的全新創作，質感和樣式都激似貨真價實的骨董。多數為燭台、時鐘、家具裝飾，最大宗的客戶是跨國預訂的法國古物收藏家。他指著一件在牆上的美麗壁式燭台，「這一件由七十七個套件組合而成，大概花了我三個月。」不過完成後，一對可是賣到一萬二千歐元（約合新台幣四十七萬元）。
他大方的讓我參觀後方的工作室，乍看好像一個小流理台。接著他拿出一罐液體，「這裡面是老酒、醋、蒜頭。」什麼？有沒有聽錯，是要做飯了嗎？他笑說，這可是家傳秘方，看他將一個黃銅套件浸入綠色的液體中，不消五分鐘，原本的閃亮就像老了幾十年，帶點青銅色，原來用這煮汁就是讓他的作品散發出自然復古光澤的獨門染劑。如果要做出帶點紅的鏽色，則用噴槍火烤，要拋光金箔則用一枝有著長把手、雞血石做的打磨器具，琳瑯滿目的工法，連專家都難以辨識的古舊就是這麼來。
臨走前，他送了我一個自己做的古羅馬假硬幣，充滿自信的說，就算給專家看，也未必分辨的出來。「The civilization of people is measured by the quality of the superfluous」（文明的進化程度由非必要物品的質感可窺知一二），他的網站寫著這段話，奢華的年代已過去，在凡是講求實用精簡的現在，慶幸，仍有一些固執的工匠，守護著快銷聲匿跡的浪漫美感。
【大銀幕戲服】
Tirelli Costumi
奧斯卡常勝軍的神之手
有時候，一部電影看完，殘留在腦海最深處的不是感人肺腑的情節，而是「女主角參加舞會那件禮服美呆了！」無論是高雅精緻的宮廷禮服，還是吸血鬼的哥德式華麗，戲服是戲劇呈現質感的一大關鍵，尤其在歷史片中，更等同全片的靈魂。電影《純真年代》、《英倫情人》、《鐵達尼號》、《紅磨坊》、《凡爾賽拜金女》、《巧克力冒險工廠》、《浮華一世情》……，數以百計的電影中，那一件件令人目不轉睛的華服，是讓蜜雪兒菲佛、妮可基嫚、綺拉奈特莉、安海瑟威……等女明星在大銀幕上美到令人屏息的大功臣。
拿了十四座奧斯卡金像獎的「Tirelli Costumi」，坐落在遠離商業區和觀光景點的高級住宅區中，長得就是個民宅，目前十六萬件戲服都已遷移到他們一千五百多坪的新倉庫，這裡只是辦公室及小型工作室，辦公室裡滿牆都是手繪草稿及創辦人堤拉里（Umberto Tirelli）的相片，媒體形容他是「時尚語言學家、服裝設計師發想時的最佳拍檔」，在他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的材質。原本只是個米蘭的小小裁縫，他的遭遇也是如電影般夢幻，遇見義大利大導演維斯康堤（Luchino Visconti）是生涯重大轉捩點。這位導演對於布景和戲服的質感特別挑剔，他有一句名言：「我片裡的人物必須鮮活、真實、穿得好，而不只是打扮好。」成為大導演御用裁縫師後，開始了他在羅馬璀璨的事業，隨著大師們的作品，一步步登上國際。
造訪時，工作室的裁縫們正在製作歌劇劇服，從染布到縫製，全都是手工。一絲不苟的針線活是這家戲服店屹立不搖的原因。因為在舞台和觀眾的距離間，得完全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堤拉里自稱是「時尚考古學家」，為了做一件十八世紀的短大衣，他可以跑遍圖書館、博物館、埋首文獻資料研究。考究有時也折磨人，四○年代義大利性感女神克勞黛‧考蒂娜（Claudia Cardinale）為了要塞進堤拉里為電影《浩氣蓋山河》設計的細腰身宮廷禮服，得穿上他特製束腰，硬把二十七吋縮到二十吋。每個細節都不馬虎，他認為，好的手工就是好設計的基石，就像蓋房子，一個大師級的工匠，比起建築師還重要。很幸運的，這次來訪我遇見了元老級的裁縫師，許多得獎的作品即出自其手，她指著堤拉里為考蒂娜定裝的照片笑說，一旁幫忙的女孩就是她，雖然已屆高齡，精細的針線活仍難不了她。
戲服在他們的手上，就像高級訂製服，一針一線都非常的仔細，他們透露，才剛做完一部好萊塢片《亞伯拉罕‧林肯：吸血鬼獵人》（Abraham Lincoln: Vampire Hunter），二○一二年即將上映的戲服。這裡雖然比起其他訂製店貴得許多，但是來自美國、匈牙利、德國等世界各地的訂單，仍然多到應接不暇。
堤拉里於一九九○年去世，這位鬼才巨匠用巧手詮釋歷史，如果說電影是讓我們做了一個美好的夢，那Tirelli Costumi就是幫導演和設計師織出夢境的神之手。
【延伸閱無】公主最愛的手工冰淇淋Giolitti
在電影《羅馬假期》中，奧黛麗赫本和男主角一同在西班牙廣場石梯上吃義大利冰淇淋（gelato）的場景，讓這軟綿綿的冰品一夕爆紅，每位遊客來石梯前都非得嘗口義式冰淇淋才應景。
但你所不知道的是，戲裡的冰淇淋並非西班牙廣場附近的店，而是出自國會廣場附近的「Giolitti」，一切都是由於男主角葛雷哥萊•畢克（Gregory Peck）的強烈要求：「冰淇淋非Giolitti不可。」拍攝當天，老闆只好整天在店裡和片場間來回奔跑。其實臣服在它甜香之下的還有賈斯汀（Justin Timberlake）、卡麥蓉‧狄亞（Cameron Diaz），以及美國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一家人。
這間百年老店一開始販賣新鮮牛奶，因成為皇室的御用品而聲名大譟，一次大戰後開始賣起手工冰淇淋。也因為乳製品起家，這家店最特別的是在裝完冰淇淋後，如果買三球以上，店員會問你要不要加鮮奶油；請大膽的說要！因為它的奶油不甜膩，質感柔細，就像含一口鮮奶棉花糖，反而能中和冰淇淋的甜。
此外，和一般觀光區的冰淇淋店不同，這裡只有義大利文的標示牌，多達50種以上的種類，鮮果類的清爽、堅果類的香醇、巧克力、奶製類的濃郁，還多了結合酒類的微醺口味，五顏六色一眼望不完，如果想吃點特別的建議先觀望一會兒，聽聽人家點些什麼，再到收銀台先埋單（先結帳，3球3塊半歐元，在憑票臨櫃選口味）。經過一番觀察，推薦開心果、貝禮詩奶酒加威士忌、提拉米蘇，不僅很多人愛點，口味也比較特別。
小檔案＿Massimo Maria Melis
地址：Via dell Orso n.57 00186 Roma
電話：+39 06-6869188
網站：www.massimomariamelis.com
小檔案＿Delfina Delettrez
地址：Via del Governo Vecchio,67-00186 Roma
電話：+39 06-68134105
網址：www.delfinadelettre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