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畫就像找回兒時同伴

我所熟悉的中菜師傅都很嚴厲，因為烹調的環境特別酷熱，水裡來、火裡去，往往一個火候過頭就敗了味，壓力很大。人稱阿勇師的國寶級辦桌總鋪師汪義勇，卻是少見的隨時笑臉迎人，說話口吻輕軟。

今年五月的新藝術博覽會，他和日盛金控榮譽董事長陳國和等人一起被聘為藝術顧問，他笑容裡的秘密，才曝了光。他承認，藝術蒐藏就是讓他笑口常開的原因之一。但令人好奇，藝術品怎麼走入他的美食人生呢？

早期中菜師傅很多都賭，幸而阿勇師退伍後交到好朋友，帶著他把辛苦賺進的錢，買骨董存下來。「那時候是看，碗盤這款，跟我們煮吃的很親近嘛。」他靦腆的用台語說。然而令他卻步的是，萬一買到假貨，揮汗賺來的都被騙去了，「不是很冤枉嗎？」

那時，他剛好去當地中華日報辦的畫展逛逛，一眼看中了中國近代畫家余克危的油畫。接近於梵谷那一派厚重堆疊的顏料，畫筆拖曳過去，產生活生生的筆觸。

阿勇師發現，這種筆觸很立體。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有「歸角、歸角」（台語：一塊、一塊）的特徵，充滿畫家獨特運筆個性。鮮活到他覺得人在畫前端詳，會彷彿親眼看見畫家在做畫一樣。「我看得懂。」他說，碗盤工匠勾勒的筆觸，是不是出於同一個時代，他都未必能察覺；但是同一位畫家，他對其筆觸有感覺的時候，「伊安哪彎，安哪拖，我知影。」（台語：他怎麼轉，怎麼拖曳，我懂得）

能夠自己判斷真假、好壞，對他來說頗為重要，「儉落來的錢，哪是冤枉去，會鬱卒ㄟ。」（台語：省下來的錢，若是被假作品騙了，會很難過耶）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張海港邊的風景畫。對自小在台南鄉下長大的他來說，比起宮廷花草圖案，這是令他最熟悉、最感到安心的景色。本來藉蒐藏儲蓄的阿勇師，一個大轉彎，從骨董轉入油畫世界。「這卡有感情啦！」這時開始，他不帶有投資眼光，而是回到童年時候的嚮往。因為沒想到素不相識、生長環境也不同的畫家與自己，能夠分享同一種記憶。透過一張平面的油畫，卻好像多找回了一位童年時代的玩伴，真是種奇妙的緣分。

阿勇師辦的筵席都可達到國宴水準了，來找他的客人，要求都很高，令他比一般辦桌師傅的壓力更大。有時客人難免「很無厘頭」，提出不可能的任務，阿勇師說，他就是趁一個人時，默默的關在自己掛了畫作的房間裡面。有時那些童年熟悉的風景，勾他憶起以前總鋪師父親是怎麼教他的：「做就對了。」有時風景帶他回到無憂的玩耍記憶裡……。打開房間門，「哪還有什麼好生氣的？」他開懷的笑說。

儘管這麼多年來，隨藝術眼光的成熟，偏好逐漸改變。然而阿勇師說，令他熟悉的昔日景象那一張最初，永遠是他安心、開心的源頭。

【延伸閱讀】最初與最愛：阿勇師喜歡厚重的油畫筆觸，如余克危；近年來，如歐洲十大畫家維斯巴修筆下的躍動感，更令他看不膩。

小檔案＿汪義勇

出生：1953年

現職：辦桌師傅

第一張蒐藏：余克危風景油畫

給新手的忠告：買自己看得懂、熟悉的作品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