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蔬菜蓋房子？

在澎湖南方四島待了三天，不事農業生產，又無法下海捕魚的我們，如果在這兒舉辦荒野求生比賽，我肯定率先陣亡。由於環境險峻，南方四島的居民看天吃飯，充分運用每一寸土地及大自然提供的素材，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在南方四島可以看到人在原始環境中，如何力求生存。」長期研究南方四島人文聚落、樹德科技大學建築與室內設計研究所助理教授楊博淵說。

最好的例子就是造型特殊的「菜宅」。澎湖有強勁的東北季風，每回風一颳，又強又鹹，對農作物造成傷害。現在雖是夏天，澎湖的風也勁得很，把我的帽子颳走好幾回。為了做屏障，居民就地取材，用玄武岩和硓𥑮石，給蔬菜蓋房子。

南方四島蓋菜宅簡直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爬上東嶼坪的高坡，向下俯瞰，菜宅依著梯田層層而上。雖然人去樓空，梯田菜宅早已沒種菜，只剩下使勁咩咩叫的羊，但仍可一窺最原始農耕體系，也是最完整的菜宅樣貌。

菜宅堆疊完全不使用黏著劑，全由石頭堆疊而成。硓𥑮石是珊瑚礁岩體，摸起來十分粗糙，布滿孔隙；相較之下，黑色的玄武岩觸感較為光滑。楊博淵解釋，若要築得高，牆基必須打好，將重的玄武岩放於下方，輕的硓𥑮石置於上頭，利用石頭間的稜角做卡榫，互相交疊互咬，較細碎的硓𥑮石填充於縫隙間，形成穩固的擋風牆。

菜宅裡都種些什麼？離住家近的菜園，多種葉菜類，因為較為脆弱，需要較高的防風牆；稍微遠一些，則種高粱；至於在聚落邊緣的看天田，種滿地瓜、花生等旱作物，只須偶爾灌溉看顧，幾乎任由自然生長。今日海洋國家公園管理處東吉管理站職員們也在菜宅裡種起絲瓜與玉米，畢竟物資多依靠運補船，自己耕種，三餐就可添菜啦。

東西吉建塔鬥風水

另一個與南方四島居民生活相關的景觀，就是石塔。澎湖大約有四十座石塔，南方四島就有七座，其中單一個西吉嶼，就占了四座。這些用玄武岩砌成的石塔具備鎮風、止煞、鎮守山陵、導航與鎮風水等不同功能，每一座石塔背後都有一個故事。

海洋國家公園管理處東吉管理站職員鄭明成手指著麒麟塔解釋，當初蓋麒麟塔是為了鎮陰魂。一九五六年曾有「鐵光盛」之稱、航行高雄馬公的客貨輪「第二光盛輪」不敵強勁海流，在西吉外三百公尺處觸礁沉沒，死亡百餘人。走在西吉海岸邊，現在仍可見第二光盛輪的部分殘骸。

事實上，西吉和東吉鬥風水可鬥得兇了。兩個島嶼地理相剋，東吉的地貌很像一隻蟳，西吉人認為蟳螯會直衝西吉，因此建「彎墩頭塔」反制東吉蟳螯。而沙溝塔，亦反制東吉的虎頭山。據說在一九六一年左右，西吉出生的嬰兒在週歲前都眼尾泛紅，西吉人深信被虎頭山煞氣煞到，因此建沙溝塔。此後，東吉的經濟走下坡，東吉人把原因推給沙溝塔，又反建虎頭山塔。雖說風水鬥不停，兩島的生存其實唇齒相依。發生急難時，會施放烽煙，向對方求救。

走在西吉無人島，聳立的石塔，更增添超現實感。網路流傳西吉島上有毒蛇和不少鬼故事，但我卻寧願這麼想，知足順天，是南方四島島民面對磨難的態度。儘管人已遠去，但菜宅和石塔，還在忠實的鎮守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