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聖雅各的朝聖之遇見熊：驚嚇還是奇遇？危機中發現生命的美好

西班牙豐塞巴（Foncebadón）地區，在聖雅各之路鐵十字旁的朝聖者。（圖片來源：Dreamstime／典匠影像）

書名：冬日朝聖之路：說走就走，管他去死
作者：黃國瑋（小黃）
出版社：時報出版

※以下內容經授權摘自《冬日朝聖之路：說走就走，管他去死》，未經同意請勿擅自轉載

今早從拉巴納爾德卡米諾出發至蓬費拉達，路程要爬上1500公尺高，再下降至500公尺，全程32公里，行程艱辛！有些人使用「驢子服務」，把行囊寄至下個落腳處，只需要7歐元，但我頑固就揹著！搶時間我第一個出發，天未亮就上路，晨曦微微露臉，獨自走入荒野山林中，大小不一的碎石路容易拐腳，我始終注意腳下。餘光突然瞥見東西移動，在眼前走路約5至10秒的距離，看見母熊帶著小熊約兩或三隻，從我前方的右邊山坡上，小跑下來，到路中間後，再迅速到左下方草叢中隱沒，不知去向。驚呆！第一個念頭是山豬嗎？第二個念頭是最小的那隻是熊！

我竟無恐懼，跑至他們消失的草叢處，希望能再次看見，卻已無蹤跡。風起時，一整片綠草彷彿波浪，像上帝的手撥弄，露出隱藏的縫隙，響音沙沙，層次有序，卻未再見龐然身影。我呆站原地幾秒，確認這是一次「美好的錯過」。路程中，回想起首日聽到熊的話題，腦海中浮現影像，未曾想，竟能如實遇上，而且沒有驚濤駭浪，只有風平浪靜。當我攀至豐塞巴（Foncebadón）時，恰巧遇見了一位金髮蓬鬆、碧綠大眼的酒吧老闆。他首先用韓語向我打招呼，而我回答我來自台灣時，他放聲大笑，表達歉意。我向他詢問熊的事情，他說對，有熊出沒，我非常幸運，熊媽媽沒看到我，不然保護孩子的本能天性，遇到陌生事物不知如何反應。

酒吧老闆端來一杯熱咖啡，「你非常幸運。」他再次重複，店內無人，幾隻米克斯貓兒鑽進鑽出，在腳邊蹭膩留下氣味，窗外景致一片欲雪未雪，深白瀰漫，他播放了酷玩樂團（Cold Play）的歌曲，特別適合當下，有種超現實的魔幻之感。走在路上我反覆思量，如果更早出門，如果路上減少休息時間，如果步伐再快一些，就能縮短這10秒的距離「狹路相逢」，熊媽媽會跟我握手言歡，談聖雅各的故事嗎？還是，我可能立碑在此，供後面的朝聖者拍照。但在這個宇宙裡，發生的事實是短短步行距離，我們各自安好的擦身而過，如此眷顧，這機率我不會算，感謝上帝。

你是否想過，能生活至今究竟有多少「安全巧合」，毫無意外地如常運作，讓你走到今天？比如過馬路時，沒有遇到粗心的駕駛將你撞飛；走在人行道上，施作高空修繕或清洗的工人，沒有不慎掉落器物砸在你頭上。每個能在世上繼續體驗生活的人們，要感謝的何其多。抵達蓬費拉達的公立庇護所，進入公共區域，看見一群長者正喝茶聊天。進入房間後，發現德國人理查、善浩、奉俊以及一位我不認識的法國朝聖者，都已在洗漱。德國人理查睡我隔壁，僅20歲初頭，一臉稚氣，斯文有禮，身高190公分，金髮碧眼，素食主義者，食量驚人，他的裝備行囊特沉，因為他揹負了一個帳篷，卻無用武之地。

他在路上結識美國人特魯米、凱文，三個人聊得來，就一直一起行動，法蘭西之路結束後，他還要繼續走路前往葡萄牙。我在路中買了三個伴手禮，各自具有紀念意義，送給善浩的是一個金色棉布鑲上銀邊的心形貝殼吊飾，我告訴他這代表心意，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然後在這裡相遇，最終我們也會聚在一起。我送奉俊一個木製貝殼項鍊，因為他說來走路是找人生答案，想知道自己要什麼，對什麼有熱情，我告訴他回韓國後，可能又會回到現實，當你看到貝殼項鍊時，希望你想起曾經放棄一切，上路尋找自己。

我知道傑伊想進高第博物館，卻因提早上路，錯過開放時間而未入內，我因為犧牲路程時間，所以進了博物館參觀，特別買了紀念硬幣送他，傑伊表情很驚喜。我問他：「你腳程好快，前一兩天沒住一起，我以為遇不到你了呢。」這條路上，有些人錯過，可能就是永別。「大家都在這，我不會離開，我會留下來。」傑伊笑著說，我卻有種感動，油然而生。隔日清晨上路前，空氣清新，我站在庇護所門口外伸展，眼神正巧與同房的法國朝聖者對上，他打著赤腳，從室內走出來與我寒暄，更顯自在，我簡單自我介紹，並說明法國好美，他說他逆行，從終點聖城一路走回法國的家，我們互道一路平安，他擁抱我時身體貼合，沒有縫隙，你能感受到一個陌生人，透過溫柔的力量，給你真實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