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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史上最偉大的破壞者,畢卡索:對我而言,「美」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詞

2023/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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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美不勝收的花都,你的行程會是什麼?

到羅浮宮匆匆一瞥美麗的「蒙娜麗莎」,然後去艾菲爾鐵塔拍照留念,最後是塞納河左岸的咖啡館,亦或是富麗堂皇的凡爾塞宮。

這樣的走馬看花的行程,能滿足你對巴黎的想像和認識嗎?

關於巴黎,還有更多值得探尋的事──

巴黎在羅馬時代名為「盧滕西亞」,就在塞納河中的一座小島上,現在這座島上還有考古遺趾。在此,你可憑弔當時被稱做「高盧人」的法國人建城之艱難。

如果你想來個「法國大革命巡禮」,那你不該從凡爾賽宮走起,而是要搭地鐵來到「巴士底地鐵站」,在200餘年前,這裡發生了名留青史的政治大革命。

若是不想回憶「瑪黑區」的黑暗革命過往,你還是可以從巴士底廣場走一段路,來到孚日廣場曬一下太陽,並到旁邊的維克多‧雨果之家參觀,體會一下浪漫時期的金色巴黎。

說到浪漫時期,那就不得不提提人類史上最大一場思想革命「啟蒙運動」,巴黎市區到處都是這場思想革命的遺跡。我思故我在的笛卡爾就住在巴黎的羅林街14號。而巴黎主要大街都是以哲學家命名,打開巴黎的地圖一瞧便知。

因為思想革命而興起的咖啡館和沙龍,是每個人所嚮往的,當年人們就在這兒高談闊論著新式的哲學、文學,尤其不能錯過奧德翁地鐵站附近,那兒可是咖啡館和沙龍的起源。拐個街頭,你還可能與海明威、列寧、托洛斯基、畢卡索⋯⋯相遇。

還有在巴黎掀起數場藝術改革的莫內、梵谷、畢卡索……,尤其畢卡索大半生都住在巴黎,巴黎就是他的繆斯。在瑪黑區的畢卡索博物館,你可以完整綜觀他漫長的繪畫生涯。

是的,你該多走幾趟巴黎,不管晴天還是雨天,你都該在此散步,並在遇然的街角遇上哲學家、藝術家或改革者,去認識讓巴黎變得如此成熟、嫵媚、動人的各式傳奇。

書名:巴黎哲學藝術地圖:推動世界文明前進的創意之都
作者:艾列克‧范‧德‧霍斯特(Alec van der Horst)
譯者:郭騰傑
出版社:出色文化

※以下內容經授權摘自《巴黎哲學藝術地圖:推動世界文明前進的創意之都》,未經同意請勿擅自轉載

蒙馬特,畢卡索,蒙帕納斯

「每一個創造的行為,首先都是一個破壞的行為。」─畢卡索

我們來到地鐵線上的白色站(Blanche)。你會在一條寬闊的大道下車,那裡曾經是稅收牆所在的位置。而右邊的人行道上就是紅磨坊。沿著上坡的街道走,最終你會來到另一個磨坊,也就是雷諾瓦畫中的煎餅磨坊。雷必街(rue Lepic)在往昔蒙馬特還是村莊時,就已是主要街道。這條街由拿破崙興建,蜿蜒直上到130公尺的山頂。

我們來到雷必街54號,這一段路地勢較低、稍顯奢華,梵谷在1886年至1888年間曾在此居住了一年半。他畫了幾幅關於這個貧困、本質上仍屬半農村地區的畫作。在他對煎餅磨坊的描繪中,可以看到這個高度的街道其實還沒有鋪好,所謂的建築不過是幾間簡陋的房屋。梵谷喚作文森,他和弟弟提奧(Theo)住在一起,提奧在附近經營一家藝術品經銷商店。由於兄弟倆的爭吵越來越頻繁,警察不再允許哥哥文森在街上作畫,生氣的梵谷對擋路的路人大罵;他決定搬到南方,去尋找更明亮的色彩和光線。

洗滌船(La Bateau-Lavoir)位於愛彌爾‧果多廣場(Place Emile Goudeau),距離梵谷的故居不遠。這座空蕩蕩的鋼琴廠,距離貧民窟僅一箭之遙,在19世紀末被藝術家們接管,將其打造成一座充滿工作室的綜合大樓。這是一個由走廊、樓梯和房間組成的迷宮,有些房間帶有玻璃屋頂,蟑螂和老鼠猖獗,而且只有一個水龍頭和一個廁所。1904年至1908年間,最有名的居民就是帕布羅‧畢卡索(Pablo Picasso)。他的初戀情人斐南德‧奧莉薇(Fernande Olivier)如此描述洗滌船:

一棟奇怪又噁心的房子,從清晨到深夜,你可以聽到各式各樣的聲音、談話、歌曲、尖叫、哭泣和非常可疑的呻吟,這些聲音都是從緊閉的工作室門後穿透而出的。笑聲,哭聲,你全都聽得一清二楚,毫無例外。

原始的建築在1970年毀於祝融之災,但擁有成蔭的樹木和長椅的廣場並沒有太多變 化。畢卡索是個非常容易吃醋的人,當他出門走到街上時,會先把斐南德鎖在他的工作室裡。 他晚年時曾表示,他人生只有在蒙馬特的這一段是幸福的。

1907年,他畫出了《亞維儂的少女》(Les demoiselles d'Avignon),這是歷史上最具開創性的作品之一,地點正是在洗滌船。畢卡索可說用這幅畫向西方繪畫之窗扔了一塊磚頭。這扇窗最初由馬奈微微敞開,後來塞尚還花了幾十年苦心鑽研且質疑─甚至還弄髒過(根據他的批評者的說法)。

畫布上描繪了5位裸體女性,但這些女性充其量只不過是一組稜角分明且幾乎平坦的表面、菱形和三角形。背景和前景幾無任何區別。畢卡索完全揮棄了各種虛幻的偽裝。管他是剖面、縱深還是真實性,他把它們通通拋到腦後。就連美也不例外:他的立體派同好布拉克,最初對這幅畫刻意的醜陋感到震驚。畢卡索藉著這幅畫永遠改變了規則:從這一刻起,美就徹底失去了理所當然的地位。雖然美還沒有被禁,但已不再是必要的,而且幾乎已經不再重要了。

他的一位朋友曾記錄過他的一段談話,畢卡索做了以下主張:

美,是多麼奇怪的事情,不是嗎?就我而言,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詞,因為我不知道它的意義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的意義是什麼。你知道美的相反在哪裡嗎?

這些曾經表達過革命思想的話語,已經連同許多革命思想一起成了陳腔濫調。而這個陳腔濫調的總建築師就是畢卡索。

立體主義是在《亞維儂的少女》之後不久出現的風潮,可說是塞尚的激進版本。他在藝術中提出的所有形狀和結構問題,都在這種風格中得到極致展現,或者可以說,得到徹底思量。畢卡索從地上撿起了窗戶的碎片,然後排貼在他的畫布上。其結果就是一個「繪畫物」(tableau-objet),正如他和布拉克所說,這是一個完全脫離外部世界的自主結構,同時也不再需要外部世界。藝術,終於「自由」了。

立體派的第一階段稱為「分析立體派」,第二階段稱為「綜合立體派」(光從這兩個詞彙就可以看出立體主義有些文謅謅的)。立體派與抽象藝術不同的是,它與現實的臍帶並沒有完全切斷,這恰恰是第一個致力於研究立體派的阿波利奈爾(Guillaume Apollinaire)等同時代人的批評點。在「分析立體派」的階段,某個東西、某個人形,例如女性的裸體被分解(分析)成只剩下黯淡的幾何碎片,除了一些可識別的、看起來「逼真的」元素以外。而在「綜合立體派」階段,一些更大的、完全獨立的部分或抽象的形狀再次組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新的圖形,例如丑角。

拼貼畫的出現很快就跟進。事實上,拼貼畫只不過是一種合乎邏輯的延續,一種不完全脫離具體現實的進一步嘗試。1912年,畢卡索用真正的椅子製作了一幅靜物畫。

立體派實驗的模糊性,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的可能性,讓畢卡索十分雀躍。容我引用他自己的話來說:

我們想擺脫視覺的陷阱(trompe-l'oeil),並用精神的陷阱(trompe l'esprit)取而代之⋯⋯如果一張報紙能變成一個瓶子,那這就說明報紙和瓶子的性質是一樣的。這個錯置的物體進入了一個它不是為之而造的宇宙,某種程度上它在那裡保留了它的陌生感。 而我們想讓人們思考的正是這種陌生感,因為我們非常清楚,我們的世界正變得非常陌生,而且令人不太安心。

然而,對畢卡索來說,立體主義的束縛很快就顯得太緊繃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不久,他前往前衛派的新總部蒙帕納斯,蒙馬特已變得太過觀光氛圍,而且物價昂貴。瓦萬(Vavin)十字路口周圍的咖啡館,後來被稱為世界的中心;在1910和20年代,除了畢卡索,你還可以在圓頂咖啡館(Le Dôme)和菁英咖啡館 (Le Sélect)的露台上看到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列寧(Vladimir Lenin)和托洛斯基(Lev Trotski)的身影。20世紀的繪畫、小說和政治,絕大多數是在蒙帕納斯的街道和咖啡館中成形的。

這個當時物價便宜、位置偏遠的地區,現在已經完全變了。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充滿花園和小鎮氣息的小街,被新的車站和冰冷的高樓層建築取代了,其中包括巴黎唯一的摩天大樓。幸好,蒙帕納斯大道(Boulevard du Montparnasse)及其古老的咖啡館仍然存在,儘管客群已經完全不同。

畢卡索對於革命採取袖手旁觀的態度。立體主義之後,他無數次改變風格。他為雕塑帶來了幾個根本性的轉變,他把它從它的傳統材料、技術、主題,甚至是堅實、封閉的形式當中解脫了(或從它身上剝奪了?),直到1930年代後期,他一直以飽受情慾折磨的女性肖像畫主導著繪畫藝術。在這方面,他以嚴守非教條的方式應用了立體派的綱領,同時使用多個視角,既有側面視角也有正面視角。

他最著名的畫作是1937年的《格爾尼卡》(Guernica),這幅畫是關於一個在西班牙內戰期間被德國轟炸機夷為平地的巴斯克村莊。在這幅作品中,畢卡索成功將現代藝術中所有正式的、知識性的(因此難以接近的)一切,轉化為每個人都能理解的簡單視覺符號:黑色的闃暗、垂死的馬匹、代表非理性力量的牛頭怪、因恐懼和絕望而扭曲的面孔,還有殘缺不全的四肢。

畢卡索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巴黎。在瑪黑區的畢卡索博物館,你可以完整綜觀他漫長的繪畫生涯;前提是沒有臨時展覽來刻意凸顯他在某個特定方面的藝術。(這座博物館的靈感很大程度上來自於畢卡索的不安。)你可以到龐畢度藝術中心的四樓欣賞,或是不欣賞他的一些立體主義作品。

將畢卡索稱為藝術史上最偉大的破壞者一點也不為過。他以前所未有的精力處理傳統問題。他的「創意破壞」、或「破壞性的創意」,可能是20世紀最重要的藝術事件。畢卡索是個孩子(他可能會把這種形象當成一種恭維),他會砸碎自己的玩具,看看它們是如何組合在一起的。普羅大眾對畢卡索的熱情大概就在於:他的作品都有著破壞的童趣,以及隨之而來的興奮和解放感。事實上,畢卡索令人難以置信的、儘管具有各種智性傾向但卻相當感性且直覺的爆發,催生了許多新的形狀和美學感受。但是在玩具被完全摧毀之後,還剩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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