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口的美術館

德國的歐斯納布呂克（Osnabruck）有一座奇特建築──「努斯包姆美術館」（Felix Nussbaum），這座美術館令我印象深刻，不僅是因為畫家努斯包姆的悲慘藝術生涯與苦難的命運，更因為這是一座「沒有出口的美術館」（Museum without Exit）。

猶太裔德國畫家努斯包姆的家鄉位於歐斯納布呂克，二次大戰前他曾獲殊榮，遠赴羅馬深造，但是猶太人的身分讓他遭到逮捕。後來他逃到布魯塞爾，躲在一個小閣樓繼續作畫，無奈「松節油的氣味洩漏了他的行蹤」，被鄰居檢舉逮捕，最後和妻子被送往奧許維茲集中營，一去不復返。

同為猶太人的建築師李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似乎特別能感受到猶太人的內心悲苦，他設計了努斯包姆美術館，這座美術館也是他正式完成的第一件作品。（因為李伯斯金的建築設計過於前衛與理論，一直未能被實踐，著名的柏林猶太紀念館也是在此後完成）努斯包姆美術館要說的是一個人的命運與故事，並希望每個參觀者都可以「看到努斯包姆」。

美術館入口是由類似監禁室的鐵門進入，然後在幾處歪斜牆面角度後，參觀者已找不到來時入口，因此許多人在參觀之後，常常找不到出口，內心充滿焦慮與慌張，他們慢慢體會到，對於努斯包姆而言，「大屠殺是沒有出口的」，李伯斯金因此將這座美術館稱作是「沒有出口的美術館」。

最令人動容的是，美術館有條狹窄漫長通道，被稱作「努斯包姆通道」，在僅六呎寬的通道中，展示努斯包姆被蓋世太保抓走前所畫的最後幾幅畫。狹窄的通道讓人無法後退欣賞畫作全貌，事實上，這正是建築師試圖去重現出當年努斯包姆在狹窄閣樓上作畫的困境。雖然德國官員對於此狹窄通道很不以為然，甚至企圖以公共安全理由更改這個設計，但李伯斯金抗議說，「這無關自由移動，這關乎經驗的壓縮。」

我在動線歪斜、錯亂的美術館中移動，猶如身陷迷宮，只好到處遊蕩，試圖找到出路。我想到努斯包姆說，對於這個世界，他是個異鄉人，他永遠找不到可以稱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