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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全世界唯一的雲門舞衣

最耗費精力的工序,竟是等待陽光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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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六日,中國服裝設計師馬可一下飛機,立刻從桃園國際機場帶著兩箱衣服,直奔雲門舞集位於新北市八里的排練場。她為二十五位舞者送上的,是雲門舞作《微塵》的服裝。三天後,這些服裝就登上國家戲劇院首演,可說是熱騰騰、趕在最後一刻出爐。連同一年前已經完成的《白水》服裝,馬可已替雲門兩齣不同意境的舞碼設計服裝。

其實,早在二○○二年,馬可在香港首次看到雲門的《水月》就深受感動,隨後也有為現代舞團設計服裝的經驗。雲門舞集藝術總監林懷民因為喜歡馬可的作品,主動寫信給邀請合作。林懷民曾表示,「她(馬可)在意的是布料與身體間的空間。」兩人約在澳門見了第一次面,開啟舞團和馬可的合作契機。

揚名國際的服裝設計師要幫活躍於國際的舞團設計舞衣,會迸出什麼火花?

馬可倒不急著發想概念、替每位舞者丈量尺寸,她反而要求,要親自認識每一位舞者。她說:「我看重的不是尺碼數字,而是他們的性格與態度,這是設計的重點。好的設計應該體現穿著者的內在和精神,基於這點,你必須了解這個人,不能針對一堆數字做設計。」

對她來說,認識,不僅僅是點頭之交。早在二○一三年雲門演出《稻禾》時,她就飛來台北,和每一位舞者交談,話題天南地北,包含有沒有小孩?是否具有國外生活的經歷?在雲門跳舞的感受?如何理解雲門的舞作?鉅細靡遺。接受alive專訪時,我們請她以單一舞者的服裝舉例,活靈活現的個性和外型描述,說明了舞者的形象已印刻在馬可的腦海。

「他們在我心中就活了啊,變成一個個生命,不再只是一組數字。」馬可說。因為洞察得夠深,二十五位舞者各種面貌和外型,馬可能夠打造出人衣相稱的樣貌,彼此間毫無違和感。

染色古法讓舞衣站起來

排演期間,曾有一位男演員臨時無法上場。林懷民徵詢問馬可的意見,希望讓其中兩位舞者服裝互換,馬可就不需要額外製作新衣服給替補舞者。一位是具有文人氣息的內斂舞者,一位是膚色偏黑的粗獷舞者,氣質完全不同,馬可看了對調的結果,堅定的對林懷民說,寧願重做,也不可以對調,因為「不能讓他們穿不對的衣服。」

這絕對是投入時間、精力的大製作,在馬可眼中,人不同,適合的衣服自然也就不同,《微塵》二十五位舞者就有二十五套衣服,沒有一套是重複的,完全依照個人的身材與風格量身打造,和過去雲門登台服裝中,一支舞作約有兩、三種款式大不同。

甚至,她把舞者跳舞的影像錄下來,帶回中國反覆觀看,觀察衣服在舞者身上運動的狀態。每一件衣服,都需要經過許多調整,直到舞者感覺服裝對他完全沒有束縛,已融為一體,才是成功的服裝。

「當我拿到這件衣服,我非常興奮。這就是我給大家的感覺。」一臉娃娃臉的雲門舞者李姿君說。她在《白水》的服裝是高度在膝蓋以上的棉麻連身蓬蓬裙,短裙十分少出現在雲門的服裝裡,李姿君在《白水》做出許多旋轉的動作,表現衣服和空間的流動感。

雲門舞者周章佞表示,這次服裝和雲門一直以來的舞蹈服裝不同,過去的服裝比較緊身,以呈現身體線條,但她發現「原來寬鬆的衣服是可以跳舞的,只要動得合宜,它可以產生一種新的衣料語言。」由於《白水》先有舞衣,舞者穿上服裝,再發揮舞蹈動作,舞者因此不斷實驗衣服和身體之間的更多可能。「穿上衣服,我第一次感受到有風經過自己的腳下。」舞者蔡銘元說。

雲門演出前一週,舞者排練《微塵》時,達不到林懷民想像中的力度。在馬可的支持之下,林懷民說,「盡情讓它(服裝)撕裂吧。」得到這個指令,舞者的肢體掙脫了束縛,衣服慢慢撕裂成自然的狀態,服裝技術人員再用彈性布修整。從深褐色的服裝中,露出肩膀、膝蓋與手臂,顯出和肉色的強烈對比。不知不覺中,雲門舞者也自然參與了服裝的創作過程,讓服裝和舞者的關係合而為一。

馬可究竟替雲門舞集創造了什麼樣的舞衣?白色為主的棉麻服裝是《白水》的基調,《微塵》則是充滿深褐色的印染,帶有如鐵鏽般的殘痕。對照雲門舞蹈,馬可解釋,《白水》服裝體現的是水,充滿水波律動,提供許多身體的自由性;《微塵》服裝像岩石,用染色體現力度,呈現舞作心理狀態的壓抑、殘酷與掙扎。

兩套舞衣全為手工製作。《微塵》舞衣採用擁有四、五百年歷史的傳統植物染色工藝,這是廣東特有黍糧的染色,必須經過日光充足曝曬,染色分子才能完整滲透進植物纖維裡,否則遇水就會掉色。經過反覆十六次的染色,曬了再染,染了再曬,才能達到馬可要求的顏色深度。最後摸起來的質感,十分類似皮革。由於經過許多道工序製作,服裝的厚度加厚許多,穿在舞者身上具有重量。甚至,把服裝放在地上,衣服還可以自己站立起來。光是《微塵》服裝,就花上一個半月的製作時間,最多時間花在等待陽光上。馬可曾說:「大自然是最好的設計師。」這種和自然和諧共存、製作期超過一年的服裝設計,創造出雲門舞集在舞台上的無限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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