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玉鐲子　帶她走進古物世界

作家周芬伶會愛上古物，是從一件禮物開始。

嚴格說起來，這件她珍愛二十餘年的禮物，是半買半送的。在她二十來歲、剛起步學收古玉之時，看到一位老收藏家臂上戴著一只雕螭龍的黃玉鐲。

「在蒸暑的午後，他穿著短袖麻襯衫，那沁色鮮活有琥珀光玉瑗在他手臂上熠熠生光，我是能面對寶物不生貪的人，但我從沒看過男人戴玉瑗這麼美。」周芬伶在《仙人掌女人收藏書》一書中寫道。

老收藏家會意，慢慢的把玉瑗推下……。

最後，周芬伶付了上萬元給這位收藏家（當時她月薪不過九千元）。雖然付了錢，但周芬伶認定這是一件「半買半送」的禮物。因為這只明代玉鐲入過土、沁過色的身價，絕不可能萬元有找的。

沒落貴族的玉鐲

老收藏家文質彬彬，是個沒落貴族，當年為了籌措重病女兒醫藥費，不得不變賣所藏，周芬伶姊妹帶了不少外籍友人見這位老收藏家，說是尋購珍品，實為幫忙。但她自己卻因此看上這只美麗的玉瑗。

難得的是，這位老收藏家願意割捨最愛（那是他一直帶在手上的鐲子），在極需要錢的情況之下，還捨得以這樣的價格「半賣半送」給周芬伶；而周芬伶願意付費收下，是人、物之間難得的相知相惜，不是一般禮物能定義的了。

「如果不是那個下午，那個男人，我大概不會進入古物之門。」剛進社會的周芬伶第一次見著真正好的老東西，眼界大開，重新理解了骨董的價值，從此走上玩古不歸路，樂在其中。 女醫師的小布娃娃

玉瑗引周芬伶進古物收藏殿堂，另一個限量「小布」(布麗絲娃娃，Blyth）禮物，則讓周芬伶從此著迷小布娃娃，為生活開了另一扇窗。

那是一位女醫生朋友送的愛斯基摩風娃娃，名喚「阿茲」（阿茲特克），是「小布」初期的一款，早已停產。

幾年前她車禍住院，來照顧的女醫生正是妹妹朋友。這位小她約十歲、學科學的醫生愛3C產品，不但教會周芬伶中文打字，還讓她知道網路世界的有趣，讓學文的周芬伶有機會了解世代、興趣皆不同的女生。

本來周芬伶閒逛網路時就已經標過幾仙「小布」。但是平價入門款，長相打扮平平，她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玩。

貼心女醫生知道周芬伶開始玩「小布」，耶誕節直接送她一仙高檔的，還是請專人上網，花上萬元搶標才到手。

這只早期小布個性鮮明、氣質沉靜，讓周芬伶終於不再小覷這大眼怪娃。

特別款「小布」精緻細膩，簡直比真人還活。每換一次造型、眼睛顏色，就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周芬伶自此迷上了為她打扮。凡女人有的「傢私」網上都有小布版，而且價錢跟真人用的差沒多少，一件小衣服好的也要近千元。但是這群「娃麻麻」（指娃娃的媽）樂此不疲，盡情發揮想像力。

周芬伶覺得，「小布」像是她的另一個自我。像今年流行歌德風，她的年紀不可能穿，但藉著幫「阿茲」換上新裝，她就能投射完成。而對平日用腦過度的周芬伶來說，看書寫作累時拿小布養眼，再快樂不過。

女醫生好友的這份禮，看似無用，實大用矣。

捨得送禮

作家周芬伶送禮毫不手軟。就像她曾收過老收藏家的古玉瑗，她也曾送過朋友一只玉蝙蝠，好幾萬元購入，又是她當時薪水的幾倍。只因朋友對此物驚艷，她就給，換得朋友一句話：「佩服！」

周芬伶也挑名牌（尤擅尋二手）、迷水晶、串珠珠、玩珠寶。但若姊妹淘看了喜歡，她就送，常常送光光，僅留下若干特殊好包，以及媽媽、奶奶傳給她的些許珠寶。「一時眼睛快活，換來的卻是捨得，不亦快哉！」周芬伶說，收藏，難得的是不貪。

她不只轉送本來就有的收藏，也買全新好貨送適合的人。例如，周芬伶覺得在美國公家單位上班的三妹衣架子好又會打扮，不該埋沒在制式套裝中。某個耶誕節，她就送三妹整套三宅一生服裝（日本設計師創造的皺摺衣，單件常以萬元起跳）。三妹成為費城保守辦公室中第一位穿三宅的人，後來愈穿它愈覺人衣一體，最後自己掏錢繼續買。送禮送到改變人的穿衣價值觀，周芬伶的段數夠高。

她的送禮哲學，多少受到恩師趙滋蕃（編按：五○年代重量級作家，著作包括小說《半下流社會》、散文及文學理論近40本）影響。趙老師懂得好東西，也懂得分享。作品叫好又叫座的他，曾穿過全亞洲只有一件的高級襯衫，抽屜一打開塞滿錢隨便大家用，連學生結婚都能借他的家迎娶。

這麼一位寵學生、愛朋友的名士派，走時財產所剩無幾。但周芬伶在趙滋蕃身上，見到了對人貨真價實的慷慨大方。她永遠記得恩師所言：物是有限的，人才是真正的藝術品。（文．馬萱人）

送禮原則

周芬伶常送禮的對象是她的親姊妹或姊妹淘，所以禮物多是女生最愛的服裝、珠寶等物。她就常到賣珠珠的手工藝店去，親手串些首飾送朋友，最是獨一無二。

但送好東西要有好眼力。她的建議是：平常有空不妨多逛多看，更不要害怕進名牌店，如此一來才能見到最好的貨。周芬伶說，夠格的名牌店看了不買沒關係，會罵你的反而是地攤老闆。

她更常逛二手名牌店。周芬伶以為，有價值的品項總會有人要，二手店提供好東西的流通管道，大家輪流享用精品又做環保，何樂不為。尤其挑到驚艷的物件時，更證明自己功力高，所以她歌頌二手店。

但如果要送人二手貨，最好是九成新，並仔細檢查有無瑕疵，才不失禮。（文．馬萱人）

小檔案＿周芬伶

1955年生
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創作等身
近作《仙人掌女人收藏書》對戀物有一新詮釋送禮心法：對物不執著，送出自己的收藏亦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