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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 =工廠 = 遊樂場

我的靈感空間 詹偉雄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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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創作到管理皆有經營、從運動到音樂都能深談的「學學文創志業」副董事長詹偉雄,坐在家中客廳旁的大書桌前。這是他最常寫稿之處,比在辦公室還常。MAC開著,桌上散放好幾落資料。他若想多抓幾本書做為靈感線索,書牆就在幾寸之遙。

以享樂為主張的工作術

詹宅裡的共用區域——客廳、書桌區、走道,所有牆面皆有收納層架,沒有一個層架沒放滿雙層書籍。玄關與書房區的隔牆,也直接以書櫃替代了。書太多,任何能用的空間都要爭取。不過,在這道由無數資訊與知識築成的長城中,倒有些動態又有趣的出口。只要詹偉雄早上在家,電視的螢幕,總停在ESPN轉播美國職棒的頻道上,又大又綠的棒球場草坪畫面彷彿詹家客廳的部分壁紙了。坐在書桌前工作的主人若想關注球賽進度,隨時可以側過身來瞄兩眼。

客廳的主牆,則是整面CD。茶几的周圍環繞著一圈唱片,和CD一起隨時準備餵養音響。几上放了十來瓶各地威士忌,多半已開瓶,顯見常有人飲。客廳窗外滿山綠意盈眼。兩台自行車停在門口,更是一副馬上就能出門的位置……。

這麼誘人分心的空間,真能工作嗎?主人「號稱」常在家工作,他到底是在玩耍還是在寫稿?為什麼職棒轉播總是開著?為什麼CD獨獨擺在主牆?

詹偉雄以他貫有輕描、平穩的語氣說,「我的工作就是我的遊戲、我的享樂、我的學習,這四項全是整合在一起的。」所以,他的玩,也永遠都是工作。「人到中年了,日子所剩無多,不要再只做工作一件事、而且那工作毫無樂趣。」例如,棒球頻道為何總是開著?因為棒球,是詹偉雄最愛看的運動之一,這些運動讓他愛到寫了一本專書《球手之美學》、辦了一本雜誌《Soul運動誌》、以此開設系列演講,一直開著的轉播,正印證了他「生活、遊戲、享樂、學習」都在一起的過日子方式。

但是……,工作實在沒有靈感的時候,怎麼辦呢?他則回答,「我不覺得沒有靈感是個問題。」這倒不是驕傲。詹偉雄說,他不是渴望靈感的作者。「生命中自然會遇到一些事件,自然就會有感覺,然後對它做出反應。我通常是有想法了,才會去寫作。」

六千張CD築成的靈感大牆

當初這個家,他交給認識多年的設計師陳瑞憲全權負責,因為後者非常明白他的生活習慣。例如,陳瑞憲知道詹偉雄書多,書架就都做的有厚度、有深度,讓他放兩層書也沒問題。別的地方全讓書給先用了,CD架就跟電視牆結合,而這五、六千片CD擺的位置也該離音響最近。

每天忙了一天回到家,晚上,是詹偉雄最專心聽音樂的時間。古典音樂與搖滾樂是大宗。

聽音樂只當背景音的人,聽過,音符馬上溜走。但詹偉雄閒時聽音樂,「還有知識性的好奇。」架上英文的論音樂專書不少,而光是一首貝多芬第五號「皇帝」協奏曲,他就蒐集了二十幾種版本來比較。他隨手即拿出一些CD,分別由現年四十三歲的法國女鋼琴家葛莉莫(Hélène Grimaud)、逝於一九九一年的德國男鋼琴家肯普夫(Wilhelm Kempff)、逝於一九九五年的義大利男鋼琴家米開蘭傑利(Arturo Michelangeli)所錄製,一一播放。

在細膩音響襯托下,詹偉雄讓我們只密集聆聽這首協奏曲的第二樂章,果然,這熟悉的音符不再只是背景,而成了各有個性的「人」。葛莉莫雖然年紀也四十好幾了,但是一和兩位男性前輩比較,就連古典音樂入門者都會發現,她的琴音明顯的清純、雅麗。肯普夫,詹偉雄為我們說明,則公認是德奧嚴謹音樂體系的正統代表,貝多芬在樂譜上如何註記,他都完完全全遵守,決不敢造次。

輪到米開蘭傑利上場,竟是三分鐘之內就讓人眼角有點紅。詹偉雄也說,他每次聽,幾乎都要潸然淚下……。

原來,他說這位義大利大師剛好和肯普夫相反,演奏樂章完全不照作曲家的指示,而是依自我的詮釋。結果,米式那濃烈的情感讓一些音符甚至不一定彈在正拍之上,但卻極具感染力。這正是詹偉雄最喜歡的一個貝多芬第五號協奏曲版本。

在詹偉雄研究過、有方法的帶領下,古典音樂人格化了,不再只是神聖名詞,而是有感的動詞。這些在家中實踐、關於古典音樂的體會方式,詹偉雄即曾轉化成工作內容,到演講現場播放CD搭配解說。此外,這套深度理解古典樂的系統,詹偉雄也應用在一般人覺得通俗的流行音樂搖滾樂,玩得深入。他甚至一年平均會花四、五萬元聽現場音樂會,直接到「田野」調查、印證。

聽搖滾玩出一本音樂誌

接著,他又為我們播放了英國另類搖滾天團「酷玩」(Coldplay)二○○八年推出的名曲「生命萬歲」(Viva la Vida),開始分析這首歌為什麼如此新穎、為什麼Sound Scape(聲景,音場)經營的那麼好。

隨著這首歌的曲式變化,詹偉雄乾脆在音響前揮動手勢、當起指揮了。弦樂為主的和弦慢慢高昂、鼓聲漸漸加強,「你聽!它的Sound Scape是有深度、有高度的,不只是簡單的一條線而已。」「有沒有聽到一些破碎的鐘聲,還有一些遠方呢喃的叫聲?這就創造出了一些空間感。」這些他在家中客廳手舞足蹈聽音樂的細節、分析搖滾樂曲式的過程,也等於是他工作的前奏。詹偉雄已邀請數位藝文界人士,一起深度討論「生命萬歲」,內容將刊登在他所創辦的《gigs搖滾誌》之中。

詹偉雄就這麼以「客廳即工廠=遊樂場」,產出無數創作。白天,太太上班、小孩上學、他也不必到公司處理事情的時候,留在家中做他本來就愛做的事,讀讀書、聽音樂、看球賽、喝小酒。然後,那點點滴滴的智慧領悟,也會適時出在他的文章裡。無怪乎他總讓人覺得做了好多事,其實這好多事原本是同一件事,也就是這種「工作、遊戲、享樂、學習」四位一體的型態。

在不依賴靈光一現、其實又到處是靈感的詹家空間中,我們也彷彿被打開了一點點什麼。詹偉雄接受我們採訪,我們到他家訪問、拍照,說來都是工作。但是,在他邀我們喝一杯來自蘇格蘭艾雷島、充滿特殊泥煤味的威士忌,坐在舒服的沙發上聽聽貝多芬、酷玩之後,微醺的我們也搞不清楚這是在玩還是在上班了。無論如何,這篇報導不也生出來了嗎?

小檔案_詹偉雄

靈感要素:書、CD、唱片、酒
出生:生於一九六一年
學歷:台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畢業
現職:
學學文創志業副董事長
《gigs搖滾誌》、《Soul運動誌》、《短篇小說》雜誌發行人
著有《美學的經濟》、《球手之美學》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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