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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內傑作被笑是差勁草稿

一句嘲諷話讓「印象派」誕生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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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內屈身向前放了一顆方糖到咖啡裡。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湯匙在這杯熱飲深處迴轉,像是節拍器般透露他的思緒。

這些人在這個喧鬧的早晨,聚集在巴黎北區的格波瓦咖啡屋(Cafe Guerbois),的確有很多事值得沉思。隔日,也就是一八七四年四月十五日,他們的展覽即將開幕。這場展覽對他們的畫家生涯來說非勝即敗。

雷諾瓦、畢沙羅、希斯里、莫利索、塞尚、竇加和莫內本人決定孤注一擲,與藝術學院系統分道揚鑣,自己辦展。他們共同決議三項規則:沒有評審,任何投件者只要繳費皆能參展,所有藝術家皆一視同仁。展覽名稱和協會名稱相同,不是那麼順口,但至少地點很好。展場位在卡布辛大道九號,靠近市中心巴黎歌劇院。

這幫人再見面時,離開幕之夜已隔了將近兩週,原有的樂觀已消失殆盡。「『印象─這點我很確定。我剛才正對自己說,既然這畫讓我感到印象深刻,那麼畫裡頭肯定有些印象。』」畢沙羅抬起頭,「這藝評家勒洪肯定不是認真的,克勞德(莫內的名字)。」「我知道,這傢伙鐵定在開玩笑。」莫內咆哮。「就這樣嗎?」「還沒結束,」竇加插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面無表情。「他還評論你⋯⋯『何其自由、何等輕鬆的創作技法!』」莫內說:「他這不是在稱讚(commend)我!埃德加(竇加的名字),他是在譴責(condemn)我,你知道的!」

他當然是。然而歷史對於憤世嫉俗的言論自有一套,而勒洪先生很快便得到歷史的回應。

他對莫內的惡意批評在當時的確造成影響,但很快的他那枝惡毒的筆非但沒能毀了莫內和他的同伴,反而催生了自文藝復興時期以來最著名的藝術風潮:印象主義。勒洪無意中為印象主義命了名,還給了這群藝術家認同感,而且自此讓藝術評論家的角色相形失色。

不重細節重光影的「印象」之作

莫內童年在法國北部的勒阿弗(Le Havre)港度過,家中經營雜貨店。他以勒阿弗為題所作的畫是印象主義畫作迷人的例子。

場景中紅橙色的破曉光輝,自海面勉力升起直至天際,就像週一症候群的員工在冬日的被窩裡掙扎著起床。火紅光球的亮度似乎還不夠驅走籠罩著帆船的藍色霧氣,但卻足以讓早晨冷冽的海面,由紫色轉為溫暖的橙色,就像電暖爐上發熱的電管一樣。除此之外的細節寥寥無幾。《日出印象》(Impression, Sunrise,1872)這幅畫確實是藝術家所見的印象,而且可能是從他的臥房窗外往外看的景致。

如果你習慣欣賞筆觸精緻的古典畫作,那麼毫無疑問的,莫內作品看起來的確是草稿中的草稿。這幅畫並非他的頂尖之作(《乾草堆》系列才是我心中的首選),也非印象主義畫作的縮影。但它具備這場藝術風潮得以盛行的各項元素:粒粒分明的筆觸、現代主題(繁忙的港口)、光影效果凌駕細節的處理、與一種超乎觀看而進入體驗的視覺經驗。

莫內早期是以諷刺畫家身分開啟藝術生涯,當他遇到了布丹(Eugene Boudin)後,他改變了藝術抱負。布丹鼓勵他在戶外畫畫,他說,「在自然中刷個兩、三筆,比起在畫室內的畫架上畫兩天,來得值得多了。」

莫內開始將這種新方法和他在藝術學院認識的朋友分享。畢沙羅、雷諾瓦、希斯里和塞尚,於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說書人:如果你習慣欣賞精緻的古典畫作,那麼毫無疑問地,莫內的作品看起來的確是幅草稿中的草稿。

景色是主角與人物是主角

莫內和雷諾瓦畫出了同樣名為《蛙塘》(La Grenouillere )的畫,因為地點完全相同,且場景幾乎完全一致,讓人可以一較兩位畫家的不同風格。

那是一個寧靜且非正式的場合,一群穿著時尚的度假客在著名泳池旁優閒駐足。岸邊數尺外一座小島上的社交場合占據畫作中央,小島的左側有一道木製浮橋。有些人在畫作右側的咖啡廳聊天,或在小島遠端處自在游泳。畫面前端停泊著幾艘划船在水面上輕輕漂浮,午後的陽光將水面上的淺淺漣漪染上銀色光芒。

莫內的畫,原是為了畫一幅可以入選藝術學院沙龍展的大幅畫作(最終並未入選,且後來遺失了)而畫的草圖(他形容為「差勁的草圖」)。無論是否為「差勁的草圖」,它仍是早期印象主義的最佳範例:筆鋒粗獷、色彩鮮明、描繪快速、以現代中產階級為題。雷諾瓦的畫作,也是這樣。

但這兩幅畫的風格和手法卻非常不同。雷諾瓦著重在這場聚會的社交面,將這群來這裡找樂子的人們身上的衣服、表情和互動,做為畫作的描繪重點。但對莫內來說,他所關注的是自然光落在水面、船隻和天空的效果。他的畫比起雷諾瓦的畫更加俐落,不像雷諾瓦強調美好日子的浪漫情懷。

但兩人最大的差別在於,莫內讓這場社交活動看起來極具真實感,而雷諾瓦則是強調感性,使這幅畫同時兼具十八世紀洛可可和印象主義風格。

說書人:莫內讓這場社交活動看起來極具真實感,而雷諾瓦則是強調感性。

用彩色的水蒸氣作畫

倫敦國家藝廊在一八七一年莫內停留倫敦時所展出的畫包含了泰納的《雨、蒸氣與速度》(Rain, Steam and Speed,1844)。這幅畫讓法國人心中最具顛覆性的風格相形見絀。泰納和印象主義畫家同對現代生活感興趣,他的畫日後成為當代場景註冊商標:一輛高速蒸汽火車駛過,跨越泰晤士河的嶄新橋梁到達倫敦西側。這是幅工業現代化的縮影。

泰納的繪畫手法和其主題同樣前衛。帶著陽光的雨水彷如金色薄紗般,在畫面上斜角洗過,幾乎模糊了所有的細節。疾駛火車豎起的黑色煙囪和前方的橋梁(以深褐色處理),幾乎無法被察覺,整個場景幾乎一片模糊。遠方的小丘、左側的另一座橋、還有河流遠端的河岸,僅是淡淡的輪廓,陽光、雨水、河流、火車、橋梁在藍、棕、黃色間熱烈交織融合。這是一場恣意表現、自由揮灑、精彩絕倫的生命慶典,至今仍顯清新有創意。

康斯塔博曾說泰納「他好像是用蒸氣在畫畫,一瞬即逝,就像空氣一樣。」他的確是。《雨、蒸氣與速度》這幅畫不但預示了印象主義畫家日後所開創的氛圍技巧,更以畫中迸發的純粹情感預告一百多年後誕生的美國抽象表現主義。

說書人:泰納的繪畫手法和其主題同樣前衛。康斯塔博曾說泰納「他好像用蒸氣在畫畫,一瞬即逝,就像空氣一樣。」

【延伸閱讀】《日出印象》

作者:莫內

時間:1872年

尺寸:48 × 63 cm

蒐藏地:法國巴黎瑪摩丹美術館

【延伸閱讀】《蛙塘》

作者:莫內

時間:1869年

尺寸:74.6 × 99.7 cm

蒐藏地: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延伸閱讀】《蛙塘》

作者:雷諾瓦

時間:1869年

尺寸:66.5 × 81 cm

蒐藏地:瑞典斯德哥爾摩國立美術館

【延伸閱讀】《雨、蒸氣與速度》

作者:泰納

時間:1844年

尺寸:91 × 121.8 cm

蒐藏地:英國倫敦國家藝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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