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環遊　海上國家公園

對許多澎湖人來說，二○○八年二月，是個記憶深刻的日子，這個月，東北季風持續發威，澎湖發生罕見寒害，海灘邊出現大量死魚，逾三千噸魚群凍斃。中央研究院生物多樣性研究中心研究員鄭明修是澎湖白沙人，接到家裡電話一陣吃驚。二月二十二日，他與助理下海潛水調查。水溫十三度，下海三十分鐘就凍得受不了，海底遍布魚屍和各種無脊椎動物屍體。

這是澎湖漁業的危機，也是促成南方四島國家公園的原因之一。「澎湖南方四島海域設立保護區，可以成為『種原庫』，更是台灣的海鮮銀行。」鄭明修說。由於四島所在的南部海域受創較輕，且位於黑潮支流和澎湖海溝旁，可將海洋生物資源帶往北邊海域。於是，南方四島國家公園正式掛牌。

盛夏黃昏，我們捲起褲管，踏進東嶼坪七尺門沙灘前的潮間帶。海水很清，盪皮海參到處遍布，得小心翼翼避免踩到牠們。魔鬼海膽和藍指海星則是意外發現的驚喜。

在西吉嶼，各種海蝕地形成為賞海景的觀景窗。高聳的海蝕柱和崖壁之間，海水開出一條氣勢萬千的道路；從制高點往下望，混合著湛藍和清綠色的海水慢慢湧上潮池……，此外，潛水、划輕艇，都是澎湖縣輕艇協會理事長陳盡川經常觀賞南方四島的方式。「這裡海域廣、海流強，適合可以應付各種狀況的資深玩家。」陳盡川說。

鄭明修年年進行南方四島潛水調查，「葉形表孔珊瑚層層疊疊，珊瑚上布滿霓虹雀鯛，非常壯觀，」他說，「這裡是珊瑚礁的人間淨土。」在南方四島海域的二百五十四種魚類，有二十八種澎湖新紀錄魚種，調查數量最豐富的是雙帶烏尾鮗和霓虹雀鯛，還有在台灣海域不易見到的大海螺。

羊是這裡的老大

陸地上，羊則占地為王。南方四島是羊比人多的島嶼，羊是這裡的老大。西吉嶼無人島上，我們在一座人去樓空的民宅，撿到七隻死去的羊骨骸。東嶼坪層層疊疊梯田，滿山羊群見人一靠近，此起彼落咩咩叫，彷彿是人們闖入牠們的地盤。其實還有蛇的地盤。東吉嶼許多地方掛上警示牌，小心雨傘節出沒。我們沒碰上任何一條，卻已深深感受到南方四島的原始野性。

若要說國家級景觀，南方四島的火山和海蝕地貌，堪稱地景寶庫，甚至連日本人都關注。二○一三年，日本網站分享台灣攝影師拍攝西吉嶼「藍洞」美景。照片中的藍洞在陽光照射下，海水湛藍，就像泛著奇光的藍寶石，周圍的玄武岩也透著藍色光芒，引起日本和台灣網友廣泛討論。這是澎湖唯一的透天海蝕洞，當地人稱為「灶籠」。因為浪花打進洞內，洞頂噴出水霧，像極炊煮的蒸氣。現在藍洞已禁止入內航行，只能在外圍巡航。我們則從另一個角度，登島從高處向下望。約四層樓高度，黑色玄武岩圍繞洞口，海水波光粼粼，格外神秘。

南方四島中，西吉嶼的地貌最為壯觀。我們坐船巡航，眼前立即出現約三十公尺高、綿延八百公尺的玄武岩柱狀節理，令人震撼。離藍洞不遠的玄武岩柱也很值得一看，玄武岩柱形成層層階梯，橫剖面清楚可見五角形和六角形的節理。在東吉嶼，還有特殊的地貌「東吉之眼」。黃褐色的微輝長岩形成圓形斷面，鑲嵌在黑色的鹼性玄武岩，看起來像顆望向村莊的眼睛。

人煙稀少，南方四島已逐漸被歷史和時間遺忘，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少了人群干擾，動植物生生不息。至於時間，就交給歷經幾百萬年變化的地質地貌來記錄。

我們在南方四島待了兩夜，第二天凌晨兩點，東嶼坪全島斷電。我和同事遇到相同的狀況，想出屋外上廁所，戴上頭燈走入一片漆黑，所有的蟲子立即朝臉蜂擁而來。奇怪的是，我竟不感到厭煩，反而覺得有趣。我想，這也算是一種南方四島式的生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