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黑白的葡萄

從十多年前開始，有機會喝一些產自西班牙中部最知名的紅酒產區，斗羅河岸（Ribera del Duero）的白葡萄酒，採用的多是稱為阿比歐（Albillo）的白葡萄。雖然稀有，但在一些種植田帕尼優（Tempranillo）的老樹園中，還算常見，是黑葡萄混種一點白葡萄的老傳統。但單獨把這些阿比歐釀成白酒卻又是另一回事了，從品嘗過的樣品來看，大多肥膩粗獷，也不太有生命力，更致命的是常帶有濃重的橡木桶氣味，總覺得，不喝其實也沒什麼損失。

但西班牙釀酒師總能讓人對毫無特色、覺得該被淘汰的品種，一再跌破眼鏡。這次的阿比歐，是今年五月初西班牙旅行中最大的意外。

在距離馬德里西方六十公里遠的格雷多斯（Gredos）山區，以釀造酒體極其輕巧的格納希（Grenache）紅酒成為現今西班牙中部最受矚目的新興老產區。這次到訪，才發現當地產的白酒也一樣潛力驚人，這些多產自高海拔花崗岩沙地的白酒有著非常不同的格局，酒體雖然基底豐厚，酸味也不特別多，卻有新鮮與爽脆感，混著鹹味與一點苦味竟有精巧之感，喝來頗為開胃。香氣則是新鮮的地中海香草與柑橘香氣的混合。

這些美味白酒所採用的葡萄品種，正是阿比歐，一個我原本認為缺乏均衡與新鮮感的平庸品種，但這回拜訪四家酒莊，品嘗的八款阿比歐白酒卻是每款都既均衡又新鮮爽朗，讓我一時忘了此行目的其實是為了格納希紅酒。在當地參與多個釀酒計畫的釀酒師費南多．賈西亞（Fernando Garcia）說：「阿比歐其實比較像是黑葡萄，汁少肉多，有雄偉酒體與多層的質地，很容易就能釀成有結構的酒。」而且跟其他產白酒的葡萄不同，在溫暖炎熱的年份，阿比歐反而有更好的表現。

看來除了格雷多斯山區的獨特環境，阿比歐可以如此成功跟釀酒師的見識和體悟也有關聯，因為格納希紅酒其實像是內藏著白酒因子，色淺而多汁，重律動而少結構的詭奇風格。能夠將黑白葡萄倒過來理解，自然能釀出驚世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