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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具女王的大玩具 打造沒有門牌的海邊別墅

愛自己 戀空間

2015/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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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保留屬於自己的後廂房,自在地在這裡營造我們真正的自由,以及我們的退隱和孤寂。——法國文學家蒙田。


這一天是上班日,下了好幾天雨,難得陽光溫柔露臉。早晨,正當對面車道的車輛都魚貫地往台北市駛進,塞成一列長龍,她卻戴上墨鏡,帶著滿袋子點心,邊聽著古典音樂邊輕快哼著。就一個人優閒的沿著海岸線離開都市來到北縣萬里、三百步嶺的海邊,今天她決定造訪「秘密基地」。

才剛停車,踏上黃土,她立刻像個小孩子般,脫掉鞋子,往小樹叢裡鑽,不到二分鐘,從樹叢鑽出,竟然眼前是一片開闊,湛藍海面在眼前搖曳生姿,不時還能看著漁船在遠方視線溜過。

她坐在藍色絲質小毯上,底下是一大片土黃色頁岩,接著她把袋子裡的一盒壽司、三明治拿出來整齊放在右腳邊,而左手一杯熱咖啡還正冒著煙,四周寧靜,只傳來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很棒吧!這裡。」她興奮叫著。正當大家在辦公室裡被辦公空間包圍著,此時的她卻被大自然環抱,在徐徐海風吹拂下彷彿也融成了風景。

過不久,她忽然戴起眼鏡,把公司卷夾翻閱一遍,圈了幾個重點,然後打電話給台北的員工交代事情,十分鐘結束,快速俐落。立刻又跌進欣賞風景的情境,快樂著。
她,是陳靜寬。

公領域的她是台灣高級寢飾第一大公司「大仙企業」創辦人,二十年來,憑藉著幫顧客變化居家空間的巧手,從一個人代理高級寢飾到四年前創立自我品牌,連續三年公司營收成長一○○%。更是亞洲第一個在歐洲重要設計大獎——「米蘭設計大賞」〈Grand Design〉,得到最高榮譽的女性。幹練、果決,有雄心是她公眾裡穿戴的表情,「我要成為第一個把台灣家飾品牌打進西方的人。」她這樣說。


然而一卸下董事長頭銜的她,卻在自己精心創造的小天地裡,自在生活,哭笑自得。


她的海邊別墅是一個沒有門牌的家。山腳下已經有一個門牌的家,在山上又何必要有呢?平時壓力大又繁忙,多希望有個私密空間可以隔絕外界紛擾。沒有門牌就沒有郵差、客人打擾,一切都屬於自己。

「在這裡,複雜的事情一下就清楚、簡單。」陳靜寬笑說。海邊是她獨有的一個私密空間,在這她可以傾倒垃圾重新出發,有勇氣再次面對外在的公眾環境。後廂房裡,當她累了、倦了,可以不加思索往回走,關上門就能走進專屬的空間,宛若時間倒流回原點,一切格外清晰分明。不同於許多人只懂得經營自己的公共空間,陳靜寬悠游在兩個空間裡平衡生活。

經營家飾,她對於布置與空間是格外敏銳的。有趣的是,她對空間的認識啟蒙卻是來自觸覺。從有記憶時,她的皮膚就對布料過敏。印象中,小學二年級有次全身都長滿了紅疹,還伴著發燒。父母帶她看遍了大台中附近的醫生,吃藥打針一、兩個月後,才發現原來是身上穿得衣服導致。

那天開始,陳靜寬和布料就像七世夫妻,纏綿至今。
「我開始要學會什麼料子可以穿,不會過敏。」她說。加上家裡開的是洋裁行,母親的裁縫機四周,永遠堆疊著各式不同的新布料,七彩繽紛像一幅幅抽象畫。而她從放學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窩在群堆的布料裡,摸著不同布材的觸感,「天然柔軟的絲質,就像嬰兒的皮膚,柔柔滑滑。」她回想第一次碰到絲綢的感覺。

從此,她就對布料產生興趣。那時的母親常常會利用剩下的布料,順著雙手,一塊塊桌布、窗簾就像魔術般從裁縫機裡一針針縫出,每當做出一個新布品,家裡就會有不同面貌,紅、橙、黃、綠、藍、靛、紫,圍著四季變化在家中展覽開來。

而對布料的熱情,就這樣一點一滴紀錄在心底,累積成她創業家飾品的動能。二十一歲開始,她就在德國利用交換學生的身分,跑遍德國的大、小布品展覽,而歐洲第一大的法蘭克福家飾展上,替她打開眼界,來自全球的家飾品全擠在兩個足球場大的展覽館爭奇鬥豔。



每次去參展,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專業的買家,不同於別人的輕便打扮,她都堅持蹬著四吋高跟鞋,身著套裝,優雅觀賞每件宛如藝術品的家飾。累了,就躲進廁所洗把臉;餓了,為了省錢,就拿出皮包裡的巧克力和礦泉水,然後繼續將腰桿子挺住。

曾經,當她這樣堅持到最後一天逛完,都已經天黑,外頭早已冰天雪地,才走一小段就發現後腳整個疼痛紅腫,當下她蹲坐在大樓邊的小角落,脫掉高跟鞋,一邊用手搓熱著,眼淚就不知覺的流了下來。但為了成就自己的夢想,幫顧客打扮最美麗的家,她告訴自己不許哭,必須勇敢。

但是,要創業、要打扮別人的空間,殊實不易。

最辛酸卻也最戲劇性的故事,就是一對新婚夫妻的退貨,讓她興起遠赴三萬英里外的波蘭找尋傳說中的白羽絨。

那是十年前,地點在陽明山的豪宅。在主臥室裡,黑檀木的地板上,白色羽絨點綴其中,顯得格外刺眼。新婚的先生,念著陳靜寬賣得羽絨被,在她旁邊唸著,「這是什麼高級被子?」他生氣的拍打著,同時羽絨不斷從被子裡竄出,飄落地面。

只見蹬著高跟鞋、套裝的陳靜寬,當場趴下去用手伸到床底下,把白羽毛一點點收集起來,再把地板拖乾淨;最後,她抱著被退貨的產品轉身離開,大門才剛砰一聲,她終於再忍不住流淚。「我永遠記得他憤怒的臉。」她回想。

後來她發現上游進口商號稱「百分之百」的高級羽絨,原來是「黑心被」,摻雜著品質不良的絨毛。想起那對夫妻,以及自己從小被不好布料折磨的記憶,讓她決定要保證讓自己的顧客以後都要睡到最好的棉被。

一個月後,她隻身一人花兩天搭飛機前往波蘭首都華沙,又轉了車程五小時到波蘭偏僻鄉村,尋找傳說中的白羽絨。

「我記得每到一個村子裡,所有人都會圍過來看我這黑頭髮黑眼珠的人。」她說。在沒有電視機的村子,上等迎賓床卻是布滿跳蚤、床單破爛不堪。臨睡前,她還得把房間裡的書桌和椅子全都頂在門口才敢入眠。但隔天一早又精神奕奕跑到當地的工廠窩一整天。除了看羽絨外,還會蹲在地上看老師傅車縫被套,特地央求師傅教她縫紉技巧,就在一旁學起來;待一星期後,又換到下個鄉村,繼續尋找可用的羽絨。



就這樣花了一年時間,千里迢迢飛了許多趟,終於,她在地圖上沒標明的小村莊找到傳說中的白羽絨。「那種羽毛,摸起來就像不存在。」她說,當看到整片白羽絨在眼前時,她就想像躺在上面就如同雲般柔軟,這種才是她要的感覺。

小小羽毛的故事,透露了她一點瑕疵都不容許的性格。為了整齊,她要求自己在賣場上的窗簾,每個蝴蝶結打得都要一樣大,而在床邊的蕾絲每一個花瓣都要用熨斗燙過,即使客人很少彎下腰注意。

然而不管外頭事業多麼「撐」、多麼累,她都會告訴自己,有個心靈角落在那等著。而沒門牌的別墅,就是她的心靈空間。

十八年前,陳靜寬和丈夫結婚時,先生在萬里就有這塊土地,當時都荒廢著,甚至考慮出售;但當時才二十四歲的陳靜寬就渴望有一個「dream house」,「就是那種可以讓你在裡頭很舒服,無憂無慮的地方。」她說,在第一次踏上這塊原本荒涼的土地時,就在心中擘畫興建別墅的想法。那種源自於小女孩玩辦家家酒時,自己扮演房子女主人,宴請賓客的遊戲,畫面一直一直躍上眼前。

而與別人不同在於,她不要那種買現成的房子,而是要一磚一瓦自己蓋的房子。「自己蓋的房子才有意思,每一個角落都是我的回憶。」她記得,房子未蓋之前,有時候她就一個人利用假日來這片當時還野草叢生的荒地,規畫自己將在這一塊地上長出什麼房間,以及什麼布置。一有想法就拿筆記下,慢慢積累心中房子的樣貌。從開始設計樣式、選材質到監工完成,兩千個日子的每個階段她都從頭參與,如同孕育小孩般。

「有了這個房子後,我覺得自己更完整了。」陳靜寬像個小女孩般的帶著愉悅的語氣述說著。

只要受委屈或困難,她都會到這裡,常常,她就一個人拿著抱枕窩在沙發上雙腳縮著,想著想著,原本難過的事,下一刻也就高興了。「看到那些自己熟悉的東西,就有一種安全感。」她表示。



每次來到別墅,她從不缺席的儀式就是泡澡,不論天氣多熱,晝夜不分。泡澡對她而言,就像是個從外面進入內心的過程。選張鋼琴伴奏CD,將蠟燭點在花瓣燭臺,滴著薰衣草精油,只要身子浸泡溫熱的池子裡,再隨意哼上幾句,這場儀式才進入好戲。

雲霧中,她腦子裡不想任何事情,讓全身細胞都放鬆,只聽見心跳聲,不久後周圍靜了下來,並把頭整個浸入水裡,去感受水裡的溫度。這趟儀式至少一個小時,這時候兒子、老公都不准吵她,她必須完整一個人。「就像水、清水,很Calm,一再過濾一再過濾,這是一種舒適,一種belonging。」她說。

陳靜寬的私密空間,其實就是一種女人與自己心靈的對話空間。一路走來幫客人打點美麗的居家布置,她不覺辛苦,原因就在於,她,有一個心靈的後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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