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美藝術人生學:敢跳脫!
2015/08/18
- 文字 / 楊語芸、馬萱人
比較早開始看倪匡科幻與克莉絲蒂偵探小說的五、六年級生,應該對以徐秀美插畫為封面的版本不陌生。簡略幾筆線條與雲淡風清的質感色彩,就能舉重若輕的暗示書中複雜的一面,至今百看不膩。徐秀美的插畫絕對構得上原創,肯定是台灣先驅。
就算對這些小說封面不熟悉,你也很難忽略她的一件公共藝術作品──台北市敦化南路及忠孝東路交叉口那座紅色鳥籠。這件作品以反差的意象,將樹關在籠子裡,放任綠意與文明(箝制?)進行對比,喧嚷著現代人與環境的關係。
不過,當你仍驚訝於這些不同媒材的知名藝術品皆出於同一人之手時,這位藝術家早已做過更多互異的創作、進行不知多少次反向思考、展現人生無限的可能了。徐秀美調侃自己像是缺氧的人,總在做新的嘗試,好像那樣才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呼吸。
她曾在當年最紅的「三台」之一──中視,擔任美術指導,但她也敢在七○年代末就從這個非常安定的職位離開,逐步走向專職創作。之後,她還涉足造型、服裝、雕塑家具、公共藝術甚至室內設計等等領域,不斷尋找新天地。徐秀美自己都說,她的人生,可以用「跳脫」來形容。她最常問的就是:「難道只有這樣?」
之所以會不停離開熟悉的環境,她說,是因為(到新的領域)當第一個,總是最自由的。
例如,徐秀美的東西有了聲望,甚至成為仿作目標時(像是徐式特色強烈的插畫),她反而就悶了,想逃了。而且,她的重新開始往往非常徹底。在插畫界頗有名聲之後,徐秀美接著創辦服飾品牌,竟特意用了另一個名字,除了要跳脫「插畫家徐秀美」這既定的框架,也要挑戰自己從頭來過的能量。
這個品牌「愛門」壽命雖不長,但卻是極早將中國服飾元素穿上身的前衛品牌之一。
在國內有了知名度,徐秀美又「落跑了」,到紐約念書、闖天下,看看走出台灣還能剩下什麼。結果是,她證明了自己也能為美國頂尖的雜誌,例如《Savvy》、《Gourmet》,設計插畫。
到了一九八七年,台灣解嚴,整個社會都在喧嘩,徐秀美倒反向思考:什麼樣的環境,才能安靜下來。同時,也為了她一直買不到想要的書桌,乾脆決定動手設計。然後,她整整閉關三年,思索生活空間與物件的關係,進而以類雕塑探索家具的可能。
她認為,台灣百年來一直沒有走出一種時代的家具經典。但我們每天都要回到家,面對家具,它和我們相遇、重逢,這之間應該是要有流動的。三年的探索下來,積蓄都用光,作品也不知賣不賣得掉,但她不斷實驗之後推出的雕塑家具,也的確和她一向走的人生路──跳脫,若合符節。文化評論家王鎮華欣賞之後的評語則是:「我沒找到明式家具的子孫,卻找到製作家具的源頭──勇於嘗試探索家具的原生狀態。」
那是一張張結合硬硬的鐵與木頭的桌、椅等等。徐秀美認為,所謂居家、自然的材質,不該單單只有那幾種固定的選項。她放棄單純運用親切的木頭,不要時髦的鋼材,以為「鐵材給人堅實硬朗的感覺還沒被充分發揮過」。若再配上恰當的木材與布料,應能發展出有意義的對比。而鐵件的質感與溫度,在亞熱帶是很適合使用的。
實情如何?在一個仍有「秋老虎」天氣的日子裡,我們在她的工作室坐上了一張椅面是鐵的單椅。靜靜停留一會兒,的確減緩不少室外熱氣帶來的煩躁,硬邦邦的感覺並無機會出現。
另一張椅背是鐵條的長座椅,也能讓人安穩靠好。徐秀美與鐵匠合作,將鐵條彎出了「剛中帶柔」的味道。
更貼心的是,因為椅面夠長夠寬,除了兩邊坐人,中間還能穩穩的放上飲料、點心等等,非布椅面又不怕打濕。這件家具讓很累的上班族回家後可休息,並兼顧了家具應簡單照顧的需求。正如徐秀美所說,「好的家具是你不碰時可以純然欣賞,碰觸了,又有另外一種認識的角度。」
這一系列家具和徐秀美的畫作一樣,都是可蒐藏的。甚至有很欣賞她作品的藏家,邀她放手為其新居作室內設計。但近十年,她又早已將更多的創作力投注在「城市家具」──公共藝術之上。例如,她剛在北市當代藝術館推出的「藝術的『空.間.謎.變』」個展,就希望能從「地景空間」、「生活空間」、「身體空間」、甚至是「思維空間」,以全觀式的角度來探索人與空間的關係。
例如,觀者尚未進入展館前,就會先被一個鷹架結構的「大籠子」關住。在永遠有工地的台北,鷹架彷彿已經是這城市永褪不去的外衣。市民行走其間早已漠然,無感於這層束縛。徐秀美則是刻意放大它,逼人直視。觀者亦別忘了抬頭看看端坐其上吹笛的牧神,想想其中的連結。
但是,「思考是關不住的。」進入展場,徐秀美則讓數尊只有一半、頂著大眼睛的人體雕塑,在數面牆上穿梭鑿壁,隱喻人的無限可能。這次展覽還有徐秀美各階段不同媒材的創作,可以一次「全觀」一位創作者耗盡一切心力,不斷突破的歷程。
不過,早年就很欣賞徐秀美的一些藏家,常訝異她為什麼不一直畫大家都熟悉的插畫就好,反而每次的創作媒材都不一樣。但徐秀美說,不跳脫自己,就會只關注全然的我,那樣的思考模式和生活態度也只會越來越窄化。她強調,習以為常沒什麼不好,如果你是個喜歡安定的人。但她就是無法關上耳朵,不去聆聽生命的吶喊。如果要她因為害怕未知或顛波,不敢踏出新的一步,反而對不起她的人生。
現在的徐秀美,已不再只是五、六年級生熟悉的插畫家,但她的新作與勇於跳脫的態度,值得一賞。
小檔案_徐秀美
復興美工、紐約帕森斯設計學院研習
曾任中視美術指導、「愛門」服飾設計藝術總監等,現為專業藝術創作者
插畫散見倪匡等人的小說封面、各大報
公共藝術作品最著稱的是北市東區的「鳥籠外的花園」、台南機場的公共藝術設置,1982年至今展覽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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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台北市當代藝術館(台北市長安西路39號)
日期:即日起至12/12 費用: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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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美住在北市最具自然元素的社區之一─外雙溪山上的中央社區,住家兼工作室處處巧思。不是那種雕琢的精工,而是了解自己的空間需求之後的設計,全是她自己的點子。例如,同一排公寓的陽台都是原來狹小的模樣,她則很大膽的將陽台推出、外掛,和山景更為接近,成為極適合小憩的角落。
即使一般人沒有熟練的創造技能,她仍鼓勵,只要有一點「跳脫」傳統思考的玩興,居家就可以變得不一樣。例如屏風就很好用,它能取代固定牆面,即有穿透一點的遮隔效果,又因為移動便利而能隨時享受空間變化的樂趣。甚至只要換個布面,立刻就能帶來不同風情。
最重要的是,要願意對自己好一點、希望環境舒服一點、美一點。有了這些細緻的要求,文化的素養就產生了,也就不會再認為改造空間是不可能、好麻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