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披頭四遇見貓王

一九六五年八月二十七日，晚上九點五十分。披頭四終於得到機會拜訪他們心目中的偶像──貓王。雖然當時披頭四已經紅遍全世界，但貓王仍然是他們從小的偶像。在貓王位於比佛利山的豪宅裡，他們見到了貓王，並且停留了三個小時。沒有留下任何相片、錄影或錄音，因為貓王不要。事後從他們四個人的感言中，可以嗅到「那並不是一次愉快的經驗」。那一年，陶爸十九歲，大專聯考放榜的名單上沒有我。

我記得小時候家裡就有留聲機了。父親生意一直做得不錯，家裡過得還算優渥。父親買回來的是一座有隻狗對著喇叭的唱機，他小心翼翼的把唱片放上去，再把唱針放下，音樂就出來了。妹妹當時還小，問媽媽為什麼會有聲音？媽媽告訴她，那是因為有小人在裡面推磨，妹妹還真相信了。我那時已經上學了，所以沒上當，只是對那播放的音樂有興趣。記得那時家中只有兩張唱片，一張是土耳其進行曲（反面是什麼，我忘了），另一張正面是卡門，反面則是阿萊城的姑娘。當年市面上也沒有賣唱片的，所以就是這兩張唱片伴著我過了小學階段。小學以前我所接觸到的音樂大半都屬於古典音樂，家裡牆上掛的都是貝多芬、舒伯特、莫札特、柴可夫斯基等音樂大師的相片。

上初中以後，父親有個朋友顧伯伯，家裡有五個孩子，與我年紀差不多，所以我常去他們家玩。他們家信奉基督教，所以我爸媽也跟著他們上教堂作禮拜，最後我爸媽也都受洗，每個禮拜天都要上教堂。我則跟著去上主日學，唱唱詩歌。雖然對信仰沒什麼興趣，但是禮拜天在家不知道要幹什麼，況且父親說要去作禮拜，好像我也沒什麼反對的權利，就這樣跟著去了。久了以後，發現教會裡有個大姊姊長得很可愛，挺活潑大方的，她叫陳平（就是後來成為作家的三毛）。

顧伯伯有年托朋友從日本買了兩把小提琴回來，居然送了我一把，我也就開始學拉小提琴。但是小提琴可不是那麼容易學的，再加上當年的老師是個無趣的老學究，只曉得在我拉錯的時候，拿琴弓敲我的手，完全沒有教學的熱情。每個禮拜六下午的提琴課對我來說都是虐待，唯一的樂趣，就是騎腳踏車去上課時，可以經過三毛家。每次我都希望能看到她剛好出門或正要回家。後來聽說她出國了，所以提琴拉了一年，也就放棄了。

六○年代對我來說可以說是黃金年代，從打罵教育方式的小學畢業，參加中學聯招，居然考上第一志願建國中學，可見打罵教育還是有所可取的。進入中學以後，教育方式改變了，沒人打你，也沒什麼人罵你，惰性自然就出來了。成天只知道抱著收音機聽音樂，學校的課業都丟到九霄雲外。那個年代，在台灣的年輕人好像沒什麼音樂可以選擇。國語歌曲沒幾首，幾乎沒有新歌，唱來唱去不是〈採檳榔〉，就是〈採紅菱〉，更不用說閩南語歌曲了。

當時的年輕人，尤其是台北的學生，幾乎都聽西洋歌曲，主要因為有美軍駐台，又有美軍電台及美軍俱樂部，大家都受老美的影響。再加上我們開始學英文，自然對西洋流行歌曲產生興趣。幾乎從初二開始，學校課堂裡老師在講什麼都不清楚，但是告示牌（Billboard）及錢櫃（Cashbox）的西洋流行歌曲排行榜前十名卻是倒背如流，尤其是那個年代，美國民謠因為簡單易唱，幾乎全世界的年輕人都會唱。凡是彼得、保羅跟瑪莉（Peter , Paul & Mary）、金士頓三重唱（Kingston Trio）、四兄弟（Brothers Four）和公路大盜（Highwaymen）的歌，幾乎每一首，我都可以琅琅上口。

我還跟幾個同學組了個叫「Michael」的合唱團，因為那時流行美國民謠，剛好有個合唱團叫「公路大盜」，他們唱紅的第一首歌就叫〈Michael〉，是首靈歌（Gospel），曲調簡單好學，所以我們第一首歌練的就是〈Michael〉。多年以後，我才發現我們幾個人的英文名字居然都叫Michael。當年還喜歡四兄弟及金士頓三重唱的歌，所以會唱的歌都是他們當年流行的歌，像是〈Cotton Fields〉、〈Tom Dooley〉等鄉村民謠歌曲。

當年父親有一台大盤式的錄音機，我們幾個怕外面聲音干擾，雖然天氣熱得不得了，但還是甘心緊閉門窗，靠著兩把木吉他，三五個人就錄起歌來了。錄完以後自己聽聽還不錯，就寄到各廣播電台看他們願不願意幫我們播，還真的有電台播呢！星期天，有的電台還有現場節目，會請我們去唱，初生之犢「蝦米攏嘸驚」拉著嗓子就唱，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事後偶爾還會收到小美眉歌迷的來信，足足可以讓我們樂一整個暑假！

記得高一那年由建國中學忽然到了板橋中學，心理和生理都經過很長的時間調適。心裡甚是掙扎和不平衡，幸好有音樂相隨，平安的度過了我的高中生涯。第一年考大學沒上，進補習班補了半年，效果不彰。自己在圖書館苦讀半年，終於考上最高學府（海拔最高）的文化學院（編按：中國文化大學），又碰到幾個以前一起唱歌的朋友。

大學第一年念的是德文系，實在沒興趣，只有與朋友再組合唱團了。我很早就學彈吉他，可是大概天資不夠，一直沒什麼進步。唱歌呢，曲風是偏民謠風味，軟軟的。但是當年合唱團都是唱搖滾（Rock）及靈魂（Soul）節奏的，我的嗓子好像又不夠野，所以每次組合唱團都是不了了之。我以為是大家不玩了，其實是他們不要我玩了。

當年剛好有一部美國鄉村歌曲之王漢克‧威廉斯（Hank Williams）的傳記電影《田園心聲》（Your Cheatin’ Heart）挺受歡迎的，我就去買了一張專輯，整個暑假就在家裡一邊練身體，一邊練歌。《田園心聲》練會了，我就再去買了另外兩張漢克‧威廉斯的歌再練，一個暑假練會了幾十首鄉村歌曲。因為這樣，以後唱什麼歌都是鄉村歌曲的味道。連後來工作碰到美國客戶，聊起來，他們還常問我以前是不是在美國南部念書的。

書籍簡介＿當披頭四遇見貓王

陶爸的西洋老歌城市嬉遊記

作者：陶傳正

出版日期：2013.1.23

出版社：商業周刊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