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囝仔變全球富豪蒐藏顧問，陳仁毅一床唐朝古琴拍出5億天價

曾是全球富豪的富達集團總裁愛德華強森三世（ Edward Johnson III ）逝世前，每回訪台都有一處必去，那是蒐藏顧問陳仁毅住所。他的書房裡有一張樸實無華的明代黃花梨木老桌，結構鬆動，偶爾還會吱呀作響。

愛德華強森第一次看見這張桌時，趴在桌底下看了又看，一再撫摸其溫潤材質，他並未開口自己喜歡這張老桌，只對陳仁毅微笑。自此之後連續數年，他每回訪台都要求去看看這位「老朋友」，直到陳仁毅受不了他的請託，將老桌讓給他，這段訪友的歷程才算了結。

※延伸閱讀：開箱蒐藏顧問陳仁毅小故宮：遇見乾隆御用懷錶、西周陶壺、郎世寧畫作

陳仁毅曾是10大亞洲骨董藝術品經紀人，如今是全球富豪蒐藏顧問，他周旋於拍賣場與蒐藏家間。美國大型零售連鎖店Target前執行長布魯斯布利斯代頓（Bruce Bliss Dayton）、雅虎（Yahoo）創辦人楊致遠，以及弗爾睿典藏美術館創辦人德希雷・弗爾睿（Désiré Feuerle）等富豪，都曾向他請教蒐藏建議。

邦瀚斯大中華區主席胡瑞與陳仁毅相識多年，她說：「能在骨董圈打滾多年，其實就兩項：眼光與信用。」兩項評價，講出的是陳仁毅身為顧問的準則。一名台東囝仔出國海外，用眼力當作籌碼，一晃眼就是30年。

陳仁毅自小在台東長大，第一次接觸老物件，是國中時跟朋友拿個小耙子，到卑南火車站下面的卑南遺址玩挖掘。他在遺址找到少許陶器碎片，對有年代感的古物產生莫名興趣，又跟同學買下部落裡常見的陶壺，壺身柔美卻帶有粗獷氣質，是奠定他著迷原始藝術的初始。

陳仁毅自讀書時期蒐藏至今的原住民陶罐，是他對老物件感興趣的啟蒙。（攝影：羅芸）

大學時他習芭蕾，跟著舞團海外巡迴，總是流轉在美術館，來自東海岸的男孩看向更細膩醉人的作品。退伍後，他先在中國做生意，彼時台灣往返大陸得中轉香港，訪港時他總泡在中環荷里活道，街上有些古物老店，桌椅擺設、石器玉器都有，許多駐港西方人買回家布置。陳仁毅心想，中式老家具的美正合乎他喜好，也許透過生意買賣能賺取價差。

紐約當年有個亞洲藝術博覽會，是行家才逛的專場。他想辦法擠入其中一攤，將中式家具融入展場，彷彿美術館布展。展覽讓他受到前所未有的注目，家具售罄，也驗證他的眼力，「差別在其他人都在賣東西，但我輸出的是文化品味。」他說。

當時正逢中國經濟崛起，他投資紐約前波畫廊，結識許多蒐藏家、博物館長、拍賣專家及企業家。他有眼力也珍惜古代藝術品，因此又創辦最早的中國藝術品投資基金。網路興起後、資訊流通，他發現國際藝術市場不再只關注老物件的歷史年份，已經上升到藝術與審美，市場裡需要具備品味、文化鑑賞，眼力與眼界兼具的專家，他轉而當富豪的藝術蒐藏顧問，藝術品到他眼裡或手中，能玩轉出另一番層次。

蘇富比的拍賣會現場，是陳仁毅熟悉的工作範圍。（圖片來源：陳仁毅提供）

談蒐藏信奉死藏不如活用

2003年，中國嘉德的拍賣會現場，有一件由被稱為「活故宮」的蒐藏名家王世襄拿出拍賣的藏品，那是現存只剩兩床唐肅宗元年（756年）為皇室所製的古琴「大聖遺音」。

那是古琴還未被買家認識的年代。琴出場前，拍賣師先請全場競拍者聆聽由古琴鑑定家鄭瑉中彈奏的該琴錄音，只聽聲未見琴，現場就開出250萬人民幣（約合新台幣1100萬元）的起拍價，經過多輪競價，成交價格為891萬人民幣（約合新台幣4000萬元）。拿下古琴的，就是陳仁毅。

「這麼美的琴，價格竟然只有義大利小提琴的十分之一。」拍賣創下古琴當時的最高拍賣紀錄，但陳仁毅仍認為不合理。唐代古琴在全球剩餘不到20床，多數存放於博物館，早已失去功能，唯有這床還能彈出樂音。當時他想推廣死藏不如活用的想法，於是找到中國古琴音樂家龔一。龔一第一次碰觸到琴，已屆花甲之齡的他手顫抖起來，祈願最後一張專輯能用此琴演奏。只是，琴體歷經歲月布滿蛇腹斷紋，彈奏充滿沙音，無法彈出完整曲目，後來8年間，兩人花費許多精神研究如何修琴，卻仍無法完成。

2011年，他讓「大聖遺音」再次登上中國嘉德，以1億1500萬元人民幣賣出（約合新台幣5億2000萬元），讓古琴價格與關注度同時攀上世界高峰。

標下「大聖遺音」古琴的經歷，讓許多人認識陳仁毅對骨董的追求與實行在生活面的用心。（圖片來源：陳仁毅提供）

陳仁毅懂得藝術品的門道，那是一種賭，他賭品味、賭專業、賭眼界。當顧問也是豪賭，顧問工作是神秘的，服務的富豪多數不能公開。富豪選顧問看重眼光與信用，陳仁毅也挑客戶，若客戶對藝術毫無熱情，只為賺錢，他也不要。

他一次僅服務5至6位客戶，各自喜好不能重複，最大禁忌是將同一藏品推薦給兩名客戶。陳仁毅針對其蒐藏的愛好，在好物件出現市場上時，評估蒐藏價值及珍稀程度，進行推薦，而他負責在拍賣會上舉牌。

玩蒐藏得有顧問的門道就在這裡了。首先是真偽性，骨董拍賣前會先行預展，專家與買家可以近看細節，評估能否出價；而進拍賣場競價，容易勾起瘋狂購買慾，西方買家了解這點，因此拍賣場常見專職顧問，買家設定價格，交付給專業，舉牌價格過高，得以立即止住。

2010年，從國泰美術館出現一批藏品，交予宇珍拍賣公司進行拍賣。故宮找來專家挑走值得入庫的珍稀藏品，預展時，陳仁毅赫然發現一件清乾隆 「青玉螭龍玉璽」被低估而尚留，他立即推薦客戶蒐藏此件。青玉螭龍玉璽進入拍賣場，果真遇見識貨買家，創下落槌價新台幣4億8000萬元的價格。落槌的前一口價就是陳仁毅，結果雖未標得，但可見其眼力。

陳仁毅分享，古代藝術的出現與擁有，都需要等待與機會。他花時間爬梳大量資料、逛所有能遇見的藏品，只為不要錯過，「那是一種長期、很深情的等待。」 

〈陳仁毅小檔案〉

• 出生：1963年
• 學歷：文化大學
• 現職：雅典襍藝術品管理顧問公司董事長、春在文化事業創辦人
• 經歷：紐約國際亞洲藝術博覽會審核委員、紐約前波畫廊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