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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探險家去全球最恐怖沙漠

201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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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過過這種生活後,還是原本的自己。不管再怎麼隱微,他都會帶有沙漠的印記,那是每個游牧民族都有的烙印;他內心會有一股重返沙漠的渴望,至於那股渴望是弱是強,端看他的個性而定。因為這片殘酷的大地有種魔力,任何宜人的氣候區都難以匹敵。──英國探險家威福瑞‧塞西格《阿拉伯沙地》

你絕對沒辦法精確的判斷什麼時候踏上了「空漠」(Empty Quarter)。這裡沒有路標,因為根本沒有路(沒有路是因為沒什麼景點可去)。不過這裡有沙,疊成金字塔那般高的沙丘。沙無所不在:在空漠走了一天下來,你兩腳襪子倒出來的沙各能堆出一座中型沙堡。空漠這名號是由阿拉伯語的「魯卜哈利」(Rub’ al Khali)意譯而來的,它是全世界最大的沙丘沙漠;撒哈拉沙漠(Sahara)的面積更大,不過主要為岩漠而非沙漠。空漠的面積約與法國相同,橫跨阿曼、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和沙烏地阿拉伯。從地圖上看,它是一片可媲美南極洲的空白區域。它是乏人問津的不毛之地。當然,世上再沒有什麼比深入不毛之地更棒的探險了……。

空漠的沙丘每年大約會移動十公尺。就某種角度而言,沙漠就像用慢動作播放的驚濤駭浪──由一點點移動的潮汐和沙質的湧浪組成,露營地就建在碎浪的最高峰下方(有些碎浪高達三百公尺)。這表示穆薩拉姆這樣的貝都因人(Bedouin)嚮導必須時時更新腦中的地圖:辨識出舊沙丘快殞落了,也要察覺年輕沙丘在茁壯。

而穆薩拉姆最熟悉的景象是他的豐田Land Cruiser底部。駛進沙丘區才沒多久輪胎就打滑了,我們的車被卡在柔軟的沙裡。穆薩拉姆下車,在汽車底盤周圍挖掘。對於像我這種初次造訪空漠的人來說,這種體驗有點不安。我突然察覺到四面八方是幾百萬平方英里的空無。我驚慌的計算著能用置物箱裡的三片卡士達奶油餅乾活多久。「卡在沙子裡是每次到空漠旅遊必定要碰上的事,」他一本正經的說,「緊張大師當不成這裡的嚮導。」

很久很久以前,空漠的旅人為數眾多。一九四○年代塞西格來到此地時,沙漠中的土著熙來攘往,好不熱鬧。他與這些貝都因人為伴,悠哉的到沙漠北方最寂無人煙的區域闖蕩。他們白天追蹤盟友和敵人的行跡──甚至能辨認特定駱駝的足印(並推測牠們晚餐吃了什麼)。長日將盡之時,他們在水井邊紮營,讓駱駝吃草,人類則用沙子烘麵包,配上存放在蜥蜴皮裡的奶油吃。即使他們自己都餓得皮包骨,仍然很歡迎客人來共享晚餐。

這裡並非一向這麼乾燥的。才不過一萬年前(在地質學上就像一次心跳的時間),此地有茂密的森林,充滿鳥語花香。長頸鹿、河馬與鴕鳥在壯闊的河流岸邊覓食。不過自從上一次冰河時代以來,大地變得越來越乾燥。《可蘭經》中寫道,真主阿拉為了懲罰人類犯下的輕罪,將整個阿拉伯半島都變乾了──而他下手最重的區域就是空漠。一世紀以前,英國探險家出發尋找舊約聖經提到的城市,以及據說被埋在沙土底下的古代寶藏。他們敗興而歸,只帶回滿袋子的舊鴕鳥蛋和隕石。

幾十年來,摩天大樓在波斯灣如雨後春筍到處林立,人口數量也有了爆炸性的成長。不過從各方面看來,當今的空漠都是前所未有的空曠。對塞西格來說,這座沙漠也意味著難以形容的自由。他過著與眾不同的生活:他曾經在肯亞草原與獅子摔角,也曾登上興都庫什山(Hindu Kush)的冰封之巔。在他二○○三年死於英國克羅伊登(Croydon)的安養之家之前,早已見識過全球各地的蠻荒區域──不過其中最能震撼他的心靈的,竟是最缺乏生命的一處。他將待在空漠之外的人生視為「被放逐」──被迫遠離肩膀曬傷帶來的溫和刺痛感,以及腳趾間溫熱的阿拉伯沙地觸感。

黑夜降臨,偷走薄暮時分的影子,往沙丘蒙上幽魅的月光。我們躺到沙地上,沙子猶記得正午的豔陽而帶有餘溫。我們喝著甜薑茶,看營火的煙飄向星空,消散無蹤。依照貝都因人的傳統,就寢之前必須講故事。穆薩拉姆講了一九八○年代的暴雨故事:他看到遠方地平線冒出閃電的火花,便循著光找到空漠的一小片角落,它奇蹟的地變綠了。接著他又講了其他較古老的故事,流傳自游牧民族的最後時代──有些精靈能用沙子演奏奇妙的音樂,還有貝都因人被耳語聲吵醒,結果看到部落民的幽魂趁著夜色在沙丘間行走。

我們在天亮前就起床了,啜飲加了小豆蔻的咖啡,能讓睡意未消的腦袋瞬間清醒。你沒辦法精確判斷是什麼時候脫離空漠的。而且過不了多久──沙漠的風不斷吹拂沙子蓋在我們的車轍上──也不會有我們去過那裡的任何跡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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