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奪天工　神話之島

在故事一開始，斯里蘭卡就是旅者無法抗拒的誘惑。也許就是在這裡，奧德賽（Odyssey）登上了瑟西的島，發現這位被紫花環繞、支配蓮池的魔女。辛巴達也揚帆出發，找尋他心中希冀的美地──錫蘭。

這裡的夜晚十分黑暗，我們沿著漆黑道路飛馳前進，直到一排點著日光燈的菜攤子引導我們進入一個又一個的村莊，偶爾會遇上人聲鼎沸，充斥腳踏車、街頭小販及紡織品宮坊的繁華小鎮。在通過北西省（North Western Province）的省會庫魯內格勒（Kurunegala）後，我們到達板球的發祥地及古都三角的中心──丹布拉（Dambulla）。在這裡我們轉進另一條道路上，前往掩蔽在叢林中的旅館──坎達拉馬（Kandalama）。

早晨，隨著鳥兒此起彼落鳴唱出豐富的樂音，我迫不及待的走向戶外。遠方水邊的蒼鷺、鶴及送子鳥們轉動著脖子一一醒來。一隻白頭鳶飛進樹林裡，黃鸝的閃現在空中畫出一條圓滑的曲線，像是細細的一抹鮮黃劃過豐饒綠地。湖泊是一面平坦的銀色鏡子，一片寧靜的叢林漂浮其上。坎達拉馬雖然在一開始建造時採用了與當地常用的花崗岩建材，但它無裝飾的建築外觀看起來還是很突兀。經由斯里蘭卡最著名的建築師傑佛瑞‧巴瓦（Geoffrey Bawa）整頓過後，這棟建築物鑲嵌進周遭的地貌之中，與四周的自然環境完美融合。跟叢林中的岩石一樣，它被蒼翠繁茂的匍匐植物所覆蓋，紅面猴及齡猴在其中穿梭跳躍、在露臺上舞蹈，並透過窗戶凝視著你。

在享用早餐時，微笑的服務生一邊倒茶，邊告訴我這週旅館有一個義大利旅遊團以及一些俄國人來訪，不過人數不多。他分享大象在這地區成功復育的故事：附近的米內日亞（Minneriya）國家公園的野生象群已倍增超過三百隻，成為生態保育的成功案例。在這裡，動物是常見的風景，旅途中會遇見工作中的大象、中斷交通的雄鹿、成群的薩拉戈亞巨蜥（thalagoyas）等，這些景象對整趟旅途來說，就像文章裡會出現的標點符號一般。即便如此，在雅拉（Yala）國家公園以及沿岸地區都能看到的斯里蘭卡豹仍未從瀕臨絕種的名單中除名。僧伽羅語（Sinhala）中「科堤」（koti）可指稱豹或是老虎，而老虎在斯里蘭卡意義特殊，尤其牠們的活動範圍正好是大型步兵及炮隊駐紮的區域。

斯里蘭卡的藝術世界，也是旅者心目中不滅的神話。我幾年前拜訪丹布拉的皇家岩廟（The Royal Rocktemple）時，它看起來似乎很小，但這次當我走進這個年代、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世紀的洞窟時，那一瞬間，我幾乎失去了判斷的標準，洞窟裡竟納置了一個十四公尺長的斜倚大佛像。一個聲音反覆不斷吟誦著，信徒們供奉上蓮花。一隻猴子雀躍的享用雞蛋花的花瓣。在古老的牆上，蛋彩畫述說著地球上生命的故事。

外面無風平靜的天空下起了季雨，我看著雨點滴入蓮花池，聽雨水沿頭頂上的花崗岩流淌而下。我們向東邊前進，越過充滿蓮葉的池塘，及有著嫩綠新芽的水稻田，到達一度是王室首都的波隆納魯沃（Polonnaruwa）。這城市在歷史上消失了七百年，一八二○年一個英國士兵偶然發現它的遺跡；五十年後考古研究才開始展開。這個城市的故事和今日的斯里蘭卡關係極為重大。根據考古學教授薩德哈斯漢‧塞尼非瑞尼（Sudharshan Seneviratne）的說法：「在波隆納魯沃不僅能看到中世紀斯里蘭卡所盛行的宗教，此地更象徵島內的統一與種族的和諧。」

傾盆而下的大雨，使七層樓高的宮殿受到侵蝕。為了抵禦雨水，在龐大的加爾寺（Gal Vihare）那些或站或斜倚的花崗岩佛像上方，胡亂蓋了難看的遮雨板。儘管受到現代化風景的妨礙，這些充滿藝術性的古雕像仍引人入勝。在天氣好的時候，從坎達拉馬可以看到錫吉里耶（Sigiriya），湖泊的一邊朝天豎立著一個花崗巨岩就像緊握的拳頭，如同國王朝上帝對抗的景象，創造出這島上最令人驚歎的藝術。第五世紀，國王卡薩帕（Kassapa）弒父篡位後，就在這巨大的岩石上建立一座想向天神力量抗衡的王朝宮殿，他派工匠和士兵在岩石山壁的洞穴中創作了豔麗的壁畫，在這兒看到斯里蘭卡通俗藝術的誕生。沿著岩石是刻入鏡牆的繪畫及感性詩句，只要攀爬二十分鐘，你就能近距離的觀賞這些精緻的圖畫，在每一個殘缺的天女及女神身上，依舊能看到那些藝術家完美的線條，創作者以巧奪天工的技術，為石頭刻畫出渴望不朽的畫面。（摘自《孤獨星球》國際中文版 Issues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