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蝴蝶夢一生的兩個老頑童

這真是一場神奇美妙的蝴蝶魔術表演！研究蝴蝶七十年的「蝴蝶爺爺」陳維壽，小心翼翼拿起一個紅色小點貼在白板上，「這是什麼？」「這是蝴蝶產的卵。」他自問自答先做個快樂開場。

「看，有什麼不一樣？」不知何時，小紅點開始變化，成一個小山丘。然後一節一節、圓敦敦的小凸點越冒越長……哇，變成一條軟胖可愛的小蟲了！「這就是蝴蝶的幼蟲。」軟軟小蟲開始慢慢蛻皮變化，用一個大面罩把自己包起來，像盪鞦韆般，很有技巧的掛在樹枝上，這是蝴蝶化蛹階段。

「注意看！」一個小點從蛹裡冒出來，小黑頭後面出現一條被夾皺的圖畫紙。「仔細看喔！」陳爺爺巧手拉出皺皺畫紙後，拉高聲調提醒。他手一放，不到一秒，原來以為是圖畫的紙蛹，卻神奇的飛舞出一隻活生生的彩蝶！是真的蝴蝶！

陳維壽得意的笑開了，他手一拈，飛舞蝴蝶溫順地貼在他大大的手掌。為了推廣蝴蝶生態保育，他演練出一套令人目眩驚奇、真蝶演出的魅力魔術秀。

陳維壽從四歲起，就被蝴蝶這種「會動的花蕾」誘引，看牠從醜蛹變成鮮豔蝴蝶的神奇過程，開始深深迷戀。高中畢業後，他同時考上了師範學院（台師大前身）博物系和台中農學院（中興大學前身）植病系昆蟲組，他毫不考慮選台中農學院，只因「台中一帶蝴蝶比較多。」

蝴蝶爺爺　要標本不要錢

陳維壽熱愛蝴蝶，所做的「傻代誌」還不只這樁。民國五十一年，父親去世後家道中落，他因替哥哥公司作保出狀況，背負五十萬台幣龐大債務，當時已有兩個小孩的陳維壽，困苦得連生活都不容易維持。

一位日本好友須田孫七知道他的處境，曾提出兩千萬日幣（當時約為台幣二百五十萬元）要向他蒐購他全部的蝴蝶標本，這筆錢，不但可以一次解決債務，還有餘力買房買車，「但一想到自己將近三十年的蒐集心血流到日本，又心痛的想哭！」

最後，陳維壽不但沒將蝴蝶標本賣錢，還將標本捐贈給政府，這也是台灣首座昆蟲博物館——成功高中昆蟲博物館誕生由來。他至今仍掏腰包作義工，維持這座經費有限的昆蟲博物館。

陳維壽有個蝴蝶夢，他說，台灣六十幾年以前，蝴蝶是到處可見的景象，為了讓這美景重現，他不倦不悔、始終如一。只有走進新店安康牛伯伯蝴蝶生態教學園區，陳維壽會有重回台灣過去蝴蝶王國的感動。

看蝴蝶的晨光要趁早！早上八點，陳維壽帶我們穿過忙碌匆促灰色的台北都會上班潮，車子走在新店車水馬龍的安坑路上，轉進柴埕路，原本讓人耳鳴的塵囂，突然安靜下來，一陣清風拂面，聞得到青草野林清新味道。

才剛踏進園林，就有一隻美麗的大琉璃紋鳳蝶，閃著亮麗琉璃光澤，大刺刺從眼前飛舞而過，讓好久沒看到蝴蝶的幾個鄉巴佬，連驚呼都來不及！「還有更漂亮的。」陳維壽見怪不怪的說，這裡，到春天時，蝴蝶滿山飛舞，都快看不見天空了！

秋天的蝴蝶數量不及春天多，但眼前飛舞的蝴蝶數量之多，讓我們驚訝。轉過窄窄雜木道，一片清朗溪壑出現在眼前，黃蝶、青斑蝶、大鳳蝶……，隻隻怡然自在飛舞，一點都不怕生。

牛伯伯　自費自力打造蝶園

穿著汗衫短褲、拖著塑膠拖鞋的「牛伯伯」呂輝璧走過來：「啊，陳老師你人未到聲先到！」兩人剛打完招呼，一隻閃爍金黃光澤的鳳蝶翩然飛過。「是黃裳鳳蝶！」陳維壽隨即反應。「水（美）嗎，趕吶（好像）一片金箔在天上飛！」呂輝璧一邊問，一邊又指點我們看更罕見的「金三線」蝶。

一手打造蝴蝶園的呂輝璧也是個愛蝶痴狂者。原本做化工及養殖事業極為成功的他，二十年前結識同樣有蝴蝶夢的陳維壽之後，兩人惺惺相惜。民國七十年一場土石流淹沒了呂輝璧極賺錢的錦鯉養殖場，他驚覺生態被破壞的嚴重狀況，投入上億元資金，將養殖場改造成蝴蝶生態園。而且，免費開放。

十多年來，蝴蝶園區從開墾到種植上萬棵的食草與蜜源植物，一草一木、一石一土都由呂輝璧獨自包辦。陳維壽說，一塊土地從不良環境要回復，少說要二十年。但呂輝璧這塊曾歷經土石流坍塌的土地，卻只花十二年就回復生機，自成一個生態系，目前有超過兩百種蝴蝶、十九種青蛙、三十幾種蜻蜓，螳螂、蜜蜂、蜘蛛，四、五月份，整個溪谷，都是發亮的螢火蟲……

有人勸牛伯伯收門票以維持開銷，他卻堅持，一旦收門票，願意來看蝴蝶的人就會減少。財務壓力不減他推動蝴蝶教育的熱情，現在他最擔心的，是山上有大財團要興建有毒垃圾掩埋場，他氣憤率眾反對，學化工的他，深知垃圾的毒對生態的傷害。

臨走時，他拿傳單要我們幫忙宣傳，本以為是反對蓋垃圾場的陳情書，仔細看，是蝴蝶園要徵義工維護園區，第一句話寫著：「牛伯伯老了……」他的蝴蝶夢，正期待有心人承繼、共圓。

陳維壽佩服又疼惜的說：「牛伯伯比我還固執！」兩個老頑童，一樣蝴蝶夢，他們力量有限，卻傾畢生之力愛蝴蝶、疼惜這片土地。

小檔案＿呂輝璧

賞蝶履歷：12年
創設牛伯伯蝴蝶生態教學園
賞蝶小語：台灣水(漂亮)、人會好，就不會亂七八糟。

小檔案＿陳維壽

賞蝶履歷：71年
創設成功高中博物館，為台灣第一座昆蟲館
發現黃蝶翠谷與紫蝶幽谷兩大越冬型蝴蝶谷
賞蝶小語：與蝴蝶為伍，自然界所有的奧秘，那麼貼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