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與自然共存

如果說植物保種是李家維所扛下的使命，那麼苗栗南庄獅頭山這座被自然環抱的玻璃屋──他的第二個家，就是他一手打造、守護一輩子的心靈綠洲。身兼數職的李家維，平常像八爪章魚忙東忙西，週末，是他逼自己一定要放手的時間。

無論再怎麼忙，每個週末，李家維都會推掉所有應酬邀約，與妻子胡蝶蘭回歸苗栗自建的山居，補充一下芬多精，加滿元氣。他的好友，遠流出版社董事長王榮文打趣說：「我們都愛吃螃蟹，但他卻轉化為對一切動物的殼都有興趣，包括蓋自己的房子。」

太偏僻了！在李家維的電話導航下，我們倒車來回三遍終於找到。「你們隨處停都可以，上次五十人的遊覽車來都還停得下呢！」李家維笑著走下來迎接我們。這裡沒有圍牆，拔地而起的三層樓高玻璃屋立即映入眼簾，令人震撼的除了這透明建築物，還有錯落在木造高台前的參天古木，站在高台上憑欄遠望，雲霧飄邈山林之間……。

二十四年前，李家維開車路過這兒，滿山壯觀的杉樹林，讓他停下腳步。買地的過程聽來彷彿仙人奇遇記。他攔住路邊一位老翁問：「誰的山這麼漂亮？」老翁抬頭看看他，「哇ㄟ，少年郎愛買嘸？」當他們跟著老翁走進山中，發現更多在平地罕見的植物茂盛的滋長。倏地，野兔在眼前奔跳而過，這一跳撞出了李家維的占有欲，「這片土地的生命力太強了，我一定要好好把它留住。」第二天，他就擁有了這片一甲一分的山頭。

單純只想保住這片生氣盎然，李家維買了以後，沒去在意它，一放就是十二年。直到某個沁涼的四月天晚上，路過發現星光點點，滿坑滿谷盡是螢火蟲！讓他瞠目結舌，十二年來的休養生息，又增添了這裡物種的多樣性。讓渴望生活在自然之中的李家維，迫不及待的想搬進山林成為其中的一分子。很快的，兩個月後，玻璃屋完成了，「我性子急。」李家維笑說。

為了將破壞降到最低，這屋子幾乎有一半是架高在懸空地基上，李家維不剷平陡坡，在僅有的平地面積上將地基打得很深。也為了讓屋子與自然界盡量沒有隔閡，原本就長在那兒的杉樹他不砍，地上挖個洞讓它們繼續長，甚至連房子前後棟的錯落都隨樹木的位置轉彎。至於選擇玻璃蓋房，李家維說，「是很自然的事，沒有其他選擇。」

這直到我走上二樓，才完全領會。家具非常少、四面落地玻璃，屋外聳立的樹梢林影與透入的天色，就是天然壁紙，每個時辰變換一次。坐在通透的空間，清晨能看著曙光陸續將附近山頭一個個打亮。黃昏時，李家維則喜歡走到樓下放神像的房間，落日晚霞穿過玻璃，將噴砂烤上的詩詞投影在地，內外景色自然融合，創造了充滿詩意的空間。置身如此景致，此時一片起士、一杯紅酒，就能讓他打從心底湧現滿足。

更可愛的是他的森林「朋友」。人煙稀少的山林，他的鄰居是果子狸、穿山甲、鼬獾、大冠鳩、貓頭鷹……，其中以樹頂上的飛鼠家最無禮。胡蝶蘭笑說，牠們吃飯習慣邊吃邊扔，也不管底下有沒有人，所以冷不防就會被松果核砸到。此外，藍鵲一家也很愛串門子，但不大會選時間，天一亮就來「踱、踱、踱」猛敲玻璃。

我們一邊在露台上吃著主人準備的豐盛午餐，一邊聽著這些林間趣事，笑得開懷。李家維說，他不參加婚喪喜慶，往往禮到人不到，這輩子參加的大概不超過十場。但他喜歡廣邀朋友一起來這兒，甚至是談公事，「人在這樣的空間，心不自覺開闊起來，少了壓力，往往能談得更深，聊出更多想法。」每個朋友來過一次以後也都食髓知味，尤以四、五月靄靄桐花盛開、滿山螢火蟲時預約最多。「最高紀錄是一個週末，來了兩百多個人吧！」胡蝶蘭笑說。

「人必須要離開平日的環境，到大自然走走。」對在澎湖海邊長大的李家維來說，不管房子多大，都市裡的約束感都太重。因此沒有這間玻璃屋前，李家維甚至會跑到墾丁去，用空間來轉換心情。「很多人連假日都窩居在家裡，其實家以外的空間對人非常重要。」蓋了這間屋子後，他同時能享受山林，又能花上一整天好好讀喜愛的閒書，也可以什麼都不做，只是放空。

「因為不能拖到週末！」保留這兩天給自己揮霍的權利，反而讓他在週間做事更有效率，做決定特別明快。誰說有了工作就沒了生活？李家維證明休閒生活帶來的滿足，是成就工作的最大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