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如夢的哲學之道

每次到京都，只要有機會，我就會去走一趟哲學之道。這裡是連接銀閣寺到南禪寺小河旁的步道，因哲學家西田喜多郎的足跡而得名。雖以賞櫻聞名，但小河兩旁盡是綠意，四季各有姿態（沿途的永觀堂、南禪寺等秋楓也很美）。

特別是清晨一早，幾乎沒有什麼人，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單純的靜謐，可是感受卻異常豐富，不僅眼睛看到的，就連耳朵聽的、肌膚感受的、鼻子聞到的，都特別敏銳，走在其中讓人很能放鬆。我就特別羨慕住在小河旁的人家，他們的窗子就像畫框，把時時變化的美景納入其中。途中，我一定會去看日本文學家谷崎潤一郎的墓園，就在法然院附近。我記得第一次去的時候，只能憑著印象找，跑到法然院裡頭，過程有點像導演黑澤明的作品「夢」一樣，明明知道谷崎的墓園就在附近，卻遍尋不著。後來我稍微轉出來，問了一位正在種花的歐巴桑。她指引我到法然院外頭的一片墓園，我卻還是找不到。直到看到兩塊石頭，分別寫著空與寂，上頭署名著潤一郎，才知道原來就在這兒。

兩顆石頭的中間有一棵櫻花樹，左邊石頭寫著寂，右邊為空字。據說皆是谷崎生前所寫的。寂字的下方就葬著谷崎和其妻森田松子。這片墓園倚山而在，陽光不是很容易照射進來，總是充滿著幽暗的氣氛，似乎很符合谷崎的審美觀。

谷崎潤一郎的作品《陰翳禮讚》正是在講述這種物品、空間展現空寂感的氛圍。在日本還使用燭火的古早年代，顏色和物品的質感，因為這種陰翳光影而透露出的幽靜美，這是日本世代傳承的美感。一如日本的顏色多半會加點灰色進去，稱為濁色，這種色系並非「大聲說話」，而是細細優雅的吐露。鮮豔是種強烈主張，但日本美學反其道而行的陰翳美，其實更讓人由外而內得到觸動。

小檔案＿陳瑞憲

學歷：東京設計者學院
經歷：安藤忠雄事務所、禾力設計主任設計師
現職：十月設計建築設計總監
得獎：當代大中華區最具影響力的５位建築師之一、３次獲亞洲最具影響力設計大獎
重要作品：誠品書店、君品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