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紫斑蝶　夜訪魯凱族獵人

每年十一月至隔年三月，是紫斑蝶在「高雄茂林」群聚越冬的時候。當陽光撒落山谷那刻，原本停歇在樹枝上的紫斑蝶突然甦醒、展開雙翅翩翩起舞。單隻紫斑蝶舞動的姿態是優雅，但當上萬隻蝴蝶一起振翅飛舞，那是一種震撼。

十二月初，我們跟著「七星生態保育基金會」探訪茂林地區的「紫蝶幽谷」。那幾天，台北濕冷有雨，茂林山區卻暖得可以穿短袖，谷裡又有大量的蜜源植物（編按：供蝴蝶以及蜜蜂等昆蟲花蜜的植物）及水源，這些都是春夏在台灣各地繁殖的紫斑蝶，願意努力飛行四百多公里來此避冬的原因。

我屏氣凝神，試著分辨樹枝上的褐色片狀物究竟是蝶或葉，不時被飛起的蝶群環繞。「要輕聲細語，走路盡量輕巧，連踩到樹枝發出的折斷聲，都會讓牠們鼓動。」高雄市茂林區紫斑蝶生態保育促進會總幹事湯雄勁提醒我們。第一線觀察蝴蝶生態多年，他說，目前在台灣能夠欣賞到的紫斑蝶有四種，小紫斑蝶、圓翅紫斑蝶、斯氏紫斑蝶及端紫斑蝶等，又以小紫斑蝶最多。

掛在枝頭上休息時的紫斑蝶看起來像枯葉，但在陽光下飛舞時卻又展現出藍紫色的絢麗光澤。紫斑蝶保育專家詹家龍在《紫斑蝶》中解釋：蝶翅背面散布具金屬光澤的藍紫色系物理鱗片，尤以前翅為甚，隨著光線強弱或是觀察者角度的改變，呈現出黑、褐到寶藍色金屬光澤的連續變化，是有別於其他斑蝶的明顯特徵。

小溪谷中除了紫斑蝶外，也能觀察到青斑蝶類等其他斑蝶類。紫蝶幽谷並非指特定地名，在茂林容易抵達的有八、九處，盛況期計有五、六十萬隻蝴蝶群聚，是台灣最密集的地區，與墨西哥的帝王斑蝶谷，並列為世界罕見的大規模「越冬型蝴蝶谷」。我在彷如世外桃源的寧靜溪谷中賞蝶出了神，「好多蝴蝶呀！」湯雄勁一旁淡定的說：「這還只是中下程度的量而已，當一月盛況時，蝴蝶一起排在溪谷裡喝水，就像是鋪上了一層地毯。」

紫斑蝶的復育，是許多保育人士努力的成果。蝶谷路旁立著一面路牌：「前有紫斑蝶，請減速慢行。」湯雄勁提到，這是全世界第一面為蝴蝶設置的交通標誌。早從一九九八年，詹家龍就開始紫蝶幽谷的生態研究，之後茂林地區原住民也投入保育工作。二○○七年四月，國道高速公路局實施「國道讓蝶道」計畫，讓清明北返的紫斑蝶安全飛越高速公路，減少傷亡。為了讓紫斑蝶有安全環境生長，慈心基金會在二○一一年進入茂林，鼓勵農友減農藥或有機種植青芒果。

那天，我們遇見正在為蜜源植物澆水的「蝴蝶媽媽」姬秀美（葛媽媽），許多蝴蝶紛紛停在山壁邊喝水、吸蜜。那一刻我才驚覺，原來為了守護紫斑蝶，連山邊的野生植物，都經過悉心照顧，令人感動。

魯凱族獵人的五星級獵寮

在茂林，觸動人心的不僅是蝴蝶，和這片土地緊密連結的原住民也同樣有著故事。茂林部落的原住民，與鄰近的多納、萬山部落，同屬魯凱族的「下三社」。當地人會告訴你，他們的語言文化和魯凱族不盡相同，三個部落擁有各自的語言及習俗，但都歸為魯凱族。得恩谷民宿第一代主人陳誠，長期記錄部落文化，希望人口僅七、八百人的茂林部落，歷史語言能夠代代相承。

我們跟著當地原住民學做獵人，體驗戶外野炊並住宿在獵寮。部落資深獵人施貴成、王金柱與魏乾貴領著我們搭獵寮，這是原住民在山裡打獵臨時搭建的休息處，就地取材，以樹枝當枝幹、山棕葉做屋頂及牆面，就能保暖遮雨、一夜好眠。施貴成說，打獵需要體力，好好休息對獵人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要如何固定枝幹讓獵寮穩固不傾倒？施貴成拿出手邊的「酸藤」，藤蔓強韌結實，以繞圈打結的方式將枝幹兩兩固定接合，就穩當可靠，蓋好的支架覆上山棕、地上鋪滿厥類，就成為柔軟床墊。大家齊心協力，不到一個小時，獵寮就完成。獵人們笑說，這是「五星級獵寮」，平常他們住的臨時獵寮，可沒有這麼講究。

獵寮外，兩口石頭搭成的爐火上，正燒著豬骨高湯，等會兒下點麵條，再加入新鮮現採的野菜龍葵，就是一鍋暖呼呼的可口湯麵。另一個木製烤架上，青綠色的竹筒漸漸轉為暗褐，暗示著裡面的糯米飯已經熟透。一旁的豬五花肉抹上了鹽巴，準備上烤架烹製。

這頓戶外野宴，有肉有菜有飯有麵，調味料簡單到只有鹽巴而已，炭火賦予食材最原始的色香味，配上小米酒，就足以讓人大快朵頤。陳誠拿來吉他，唱著原住民歌謠，大家飲酒說笑，聽獵人在山裡遇到黑熊的故事，熊熊營火照得每個人心裡暖暖。夜裡，我們把睡袋鋪在蕨床上，聽蟲鳴入眠。這是頭一遭，我在幾乎開放的空間中就寢，天地開闊，心裡無比輕鬆自在，一覺到天亮。

原住民打獵前，會進行一個入山儀式，以菸酒或糖果等敬山神，說明來意，心懷感恩虔敬，只取自己所需。在大自然的世界裡，沒有浪費，原住民的世界裡，也是如此。簡單的生活，卻實在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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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七星生態保育基金會

2009年起，紐約花旗基金會開始贊助七星生態保育基金會執行「綠活台灣——推廣台灣生態旅遊計畫」，已協助司馬庫斯研發特色餐、民宿經營，並希望能將成功經驗複製在茂林及來吉等部落。基金會並舉辦部落及生態旅程。（參考www.greenlife.7stareco.org.tw）

2. 得恩谷の民宿

不論是賞蝶、山林獵寮體驗，或是夜間生態導覽，都可透過民宿安排，亦提供露營地。民宿餐食是當地媽媽費心設計的原住民料理，七星生態保育基金會曾邀請阿美族廚神陳耀忠前往指導。（高雄市茂林區茂林里138號，07-680-1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