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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修復師巧手為國家瑰寶療傷,讓不會說話的歷史重生

2024/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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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破損的紙張攤平在桌面,掉落的紙屑使得上頭字跡缺損難以辨認,檔案修復師靜靜凝視,試圖拼湊這份乘載著歷史記憶的檔案,曾經歷什麼樣的過往,又要如何讓它重現於世人眼前。

「檔案不像病人會說話,我們要透過眼睛、透過線索,去發現他經歷了什麼」,有著12年檔案修復經驗的國發會檔案管理局檔案典藏組助理研究員、檔案修復師陳郁琳形容,這份工作好比醫生與病人,只是病人沒辦法開口,醫生必須仔細觀察,也許這份檔案過去放在很潮濕的地方,有白蟻、有蠹蟲,確認病因與病灶之後,才能擬定後續的「療程」。

陳郁琳經手的政治檔案中,包含自白書、監獄裡寫的遺書,「這些文字非常有重量、非常沉重」,想到當事人寫下這些字跡的苦澀心情,修復師更加謹慎肅穆,希望這份濃烈的情緒能夠透過檔案保存下來。

※延伸閱讀:恆溫恆濕空調、24小時門禁管制⋯⋯開箱六星級庫房,檔案局高規格典藏國家記憶

老檔案走過顛沛流離,冷凍除蟲後開啟第二人生

國發會檔案局典藏檔案總長度超過29公里,相當於58座101大樓疊起來的高度,其中紙質類檔案占比超過97%,若因環境或保存不當,紙張發生脆化、泡水、潮濕、蟲蛀等情況,就會送到修復師手上「搶救」,經由專業技法,讓紙質檔案恢復到能夠翻閱的程度。

檔案局局長林秋燕說明,過去機關缺乏檔案保存的觀念,檔案雖然存在,但往往徵集至檔案局時已經渾身是傷,部分經歷漏水、淹水變成檔案磚,紙張全部黏在一起,翻都沒辦法翻。

檔案局先前曾找到一批被關在台北市石牌倉庫、度過漫長時光的台鐵檔案,夾雜著蚊蟲、老鼠的乾癟屍體。林秋燕直言,當時光是除塵,就耗費一個團隊、約40人的能量,花了半年時間只做這件事,「除塵就除了10幾公斤!」

陳年檔案走過顛沛流離的歲月,送至檔案局之後,會先進行點交、整理,並經過2輪冷凍至零下25度的除蟲作業,而後有損壞情形的檔案,會送到修復室,依據檔案受損程度、材質,進行細緻的修護處理。

林秋燕說,每名修復師一個月的修復量大約1000頁,換算之下,一天修復檔案頁數約50頁,「我們希望做好、不是做快」。

檔案修復的過程中,細心、耐心不可或缺,而且使用的材料非常講究。陳郁琳解釋,考量到50年、100年後,後人可能需要再次修復檔案,因此修復時非常注重「可逆性」,使用的技法與材料、漿糊,都要留意不能破壞紙質,修復師不用外面現成的漿糊,而是以澄粉跟水自行調製而成。

陳郁琳說,修復師會先想好一週工作計畫,週一一早,依照當週工作量煮需要的漿糊,如果要修復大圖、就需要煮較濃的漿糊,「漿糊1鍋要煮1小時,非常耗時間,而且手不能停、要一直攪,避免結塊」,每個細節親力親為,為的就是確保脆弱檔案得到最好的照顧。

此外,檔案修復不同於藝術品修復,注重的是復原檔案的文字、資訊,讓檔案能夠再次閱讀,不會做補筆、全色等行為。

修復檔案不能用外面現成漿糊,必須以澄粉跟水自行調製而成。修復師說,「漿糊1鍋要煮1小時,非常耗時間,而且手不能停、要一直攪,避免結塊」,每個細節必須親力親為。中央社記者王騰毅攝 113年4月5日

你經歷了什麼?修復師溫柔為老檔案療傷賦予新生

「拿到檔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與檔案對話」,陳郁琳說,修復工作開始前,她會先與檔案對視一陣子,想著「你經歷了什麼?我要怎麼處理你呢?」

將檔案輕柔放置於桌上,修復師仔細研究檔案的材質、紋理、破損情況,為受傷的它量身打造療程,小心翼翼地清除釘書針,不能讓脆弱的紙遭受多餘傷害,同時固色、避免檔案上面的筆跡暈開而模糊不清。

檔案整平之後,修復師會進行托紙,意即將老舊紙張後方托上一張底紙、增加強度,以便後續翻閱、掃描等行為。

「把紙托上去也沒這麼簡單」,陳郁琳解釋,紙張本身很脆、很薄,有些經過蟲蛀,或是有很多陳年摺痕,修復師用鑷子、刷子,一處處仔細攤平,才能進行托紙。

檔案托紙後,接著上牆,經過至少1天的時間晾乾,下牆裁切、裝訂後,才會是修復好的檔案。

陳郁琳補充,檔案修復這件事情沒有SOP,漿糊要多濃、上牆幾個小時可以拿下來,都沒有標準答案,端看師傅經驗以及對當下環境、溫濕度的掌握來調整作法。

然而,紙質類檔案本身就脆弱,若未能妥善保存,難免遇到無能為力、難以修復的情況。

「常常會有人問我們錯了怎麼辦?不行,這是不能出錯的事!」,陳郁琳說,修復前要有充足的準備與計畫,像是醫生治療病人,也不容失誤。

當然過程中,多少會遇到沒有把握的事情,陳郁琳分享,修復師有個不成文規矩,「沒有把握就不要嘗試、沒自信成功就不要做」,因為檔案修復不能出錯,如果沒有把握,就留給別人做,或是未來有更好技術時再處理,不能造成二次傷害。

「修復過後,它(檔案)會告訴我,它在什麼時間點、乘載什麼資訊,在現在的社會環境又能發揮什麼樣的價值」,陳郁琳表示,賦予破碎檔案新生,以歷史瑰寶之姿重現於世人眼前,當中的成就感難以言喻,這也是許多修復師熱愛工作的原因。

這份特殊工作意外也帶來些許「後遺症」,陳郁琳笑著說,到故宮看谿山行旅圖時,不會欣賞構圖布局,反而心思在其他地方,如邊角黑掉了、沒有處理好;或是看紙脆成這樣,心裡會想「到底怎麼修的,居然還能掛起來」,久而久之,變成「看東西都會先挑出毛病,忘了欣賞文字價值或是藝術之美」職業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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