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風暴

「黛安娜王妃肖像拼接成的A字裙洋裝、五○年代奧黛莉‧赫本式的黑色洋裝、超迷你裙、腰間繫有蝴蝶結的長裙、軍裝外套和男裝風格直管褲、七分褲……」這是二○○六年秋冬「巴黎時裝週」和「米蘭時裝週」中，各知名品牌設計師發表的秋冬新裝。看完這些最新流行，有如時光倒流，回到過去。這就是時尚界近年來最風行的復古風。

打開你的衣櫥，或者有件無袖上衣？或是套裝跟開襟針織衫？你以為是最新流行，其實，這都是從一九○○年代初期，由可可˙香奈兒（Coco Chanel，1883~1971）創造出來的，被沿用百年。資深時尚觀察家袁青說，今年秋冬的寬鬆線條洋裝跟大衣，流行始祖就是香奈兒，她是第一個放縱女人腰身的設計師。

至於A字裙，則是早在六十年前，由克麗絲汀‧迪奧（Christian Dior，1905~1957）設計出來的。最近幾季屢見不鮮的無袖洋裝，七分袖外套，特大的鈕扣，則是四十年前引領時尚風潮的美國第一夫人賈桂琳˙甘迺迪‧歐那西斯（Jacqueline Kennedy Onassis，1929~1994）塑造的鮮明風格。

事實上，二十世紀初期，香奈兒讓女人穿上開領男襯衫和馬褲，掀起女性服飾大變革之後。至今一百年，流行服飾界有如「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周而復始重複著過去不同年代的設計主軸，只是加上現代的設計語彙……。

第一階段：解放身體　香奈兒讓女人穿上男人褲子

多數愛美的女性，只知香奈兒是奢華精品（一套香奈兒套裝，價格約從十二萬元起跳），卻很少人知道，香奈兒曾在現代服裝史上扮演「革命先鋒」的重要角色。如今女性能夠穿著褲子上班，是一百年前香奈兒女士率先設計出來的，但在當時，這可是「驚世駭俗」的產品呢！



如果說，服飾是社會整體精神和生活的反映，香奈兒的服飾背後，代表二十世紀初期，女性對「自由、解放」的追求。

一九一三年，當時歐洲女性穿著拖地長裙，跟重到僅能勉強抬頭的大帽子，以展現女性的優雅曲線。出身貧困的香奈兒，因為沒有別人注視的壓力，索性放棄了高腰洋裝跟礙腳長裙，不穿束腹，上衣寬鬆沒有腰身，裙子裁短至小腿腹。

在那個時代，沒有一個設計師敢讓女人露出臂膀跟小腿。香奈兒的革命設計，讓女人首度感受到，身體被解放的快樂。

不過，如今代表奢華、高尚的香奈兒服飾，在當年，因為樣式過於簡單，卻被視為是窮酸又缺乏教養的女裝。

起初，沒有太多女人嘗試香奈兒的衣服。改變的關鍵，是一件男毛衣。那是香奈兒在海邊度假時，天氣轉涼，她順手抓了件男友的套頭毛衣，為了不想破壞自己原本穿著，她把毛衣從中間一刀剪開，用絲帶修飾毛邊，加上衣領繫上蝴蝶結。

意外的是，這毛衣引爆話題。不同於用厚重羊毛和華麗刺繡做成的衣服，這鬆軟的開襟毛衣讓女人們體會到，身體能夠自由活動，真是一件美好的事！香奈兒一口氣便賣出十幾件毛衣。

另一個契機是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男人上前線打仗，女人不得不走出家庭工作。看準束腹胸衣和長裙在工作時礙手礙腳的不便，香奈兒開始生產套頭襯衣、開襟羊毛衣等具有男性特色的女裝，而女人們也開始愛上可以自由活動、舒適的過膝短裙和無袖上衣。

在女人是男人寵物的時代，終於有人讓女人穿上融合男裝設計的衣服時，也意味著女人與男人地位漸趨平等。「香奈兒準確的掌握住二十世紀的脈動，看出女性生活形態正在轉變，設計出適合的服飾，這引發二十世紀日常服飾的巨大變革。」服裝史學家愛麗絲‧麥可羅（Alice Mackrell）在《可可˙香奈兒》一書中如此表示。



第二階段：重回柔美　迪奧讓女人盡情打扮自己

香奈兒的實用穿著，到一九四○年代，遇到了挑戰。

一九四七年二月，第二次大戰後兩年，克麗絲汀˙迪奧在服裝秀發表一套非常女性化風格的洋裝，合身上衣無墊肩，腰部緊束，下襬呈張開狀，搭配一件長及小腿肚的百褶A字長裙，和細跟高跟鞋。

在戰爭期間，人人節衣縮食，盡可能用最少的布料做出合穿的衣服，而迪奧的這套衣服，光是在上衣的寬襬跟裙褶處，就得花費多少布料啊！實在太奢侈了！

但這套被稱為「新風貌」（New Look）的洋裝，卻彷彿讓人們看到新希望，戰爭結束，女人們再度好好打扮自己的時候到了！女人應該重新穿上華麗的衣服，盡情展現身體的曲線，迪奧的洋裝發出了這樣誘人的宣告。

這洋裝讓大戰期間穿著實用、中性的工作服的女人，重回女性美，也是戰後女裝的經典。一九五九年，第一批芭比娃娃（Barbie）首度問世時，就是穿著這款洋裝。今年秋冬，掐腰上衣跟大圓裙，就是能讓女性穿出這種復古味的設計。

第三階段：展露曲線　賈桂琳讓女人散發自信美

迪奧的設計，雖一時讓香奈兒實用風格相形失色，但這種女性美，到一九五○年代即不再風行。一九六○年代，美國總統約翰˙甘迺迪（John F. Kennedy）的妻子賈桂琳，透過服飾所展現的女性自信美，成為一時風潮。

當時只有三十一歲的賈桂琳，跟以前的第一夫人相較，年輕了好幾十歲。她不打算穿著嚴肅的套裝，而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穿出第一夫人的優雅。在白宮時期，賈姬最具影響力的穿著之一，便是A字無袖洋裝。

曾經留學巴黎的賈姬，對自己的品味很有信心，她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身體，從小騎馬，賈姬的上臂非常勻稱，她很有自信的說：「我穿無袖款式最好看。」



那時候，美國流行的是迪奧的女人味的大圓裙，裙腳長及腳踝上方，上衣有浪漫的泡泡袖。賈姬卻認為，這種洋裝太繁複了，她要穿起來更簡潔，更自在！她指著自己的肩骨頂端，告訴裁縫太太把袖口開到這裡，領口部分則做到鎖骨邊緣，裁縫太太覺得這樣式有點古怪，建議她加件外套遮住手臂，賈姬笑說：「加上外套就沒意思啦！」

這件無袖合身的洋裝，把手臂完全露出，裙子長度短至膝蓋，而且不穿絲襪，在當時看來非常大膽。不過賈姬畢竟是第一夫人，在公眾場合，她還是在無袖洋裝外面加上一件七分袖的外套。袁青說，這種外套方方正正的，又被稱為「箱型外套」（box），因為是七分袖，看起來比較年輕可愛，如果在外套上別上胸針，再加上一雙手套，就是再經典不過的賈姬風格。

百年風華　經典不死

從香奈兒、迪奧到賈姬，百年來，能夠走在時代前面創新的設計，才得越時空成為一再被傳頌引用的經典風格。

香奈兒的輕便服裝恰恰符合戰爭期間，女人投入職場的實用需求；迪奧的女人味洋裝，鼓勵女人在戰後低迷氣氛中，重新找回裝扮自己的愉悅；而賈姬代表的迷人風貌，讓女人體會到，妳可以穿上自己喜歡的衣服，展現美好的自信。

小說家張愛玲在《更衣記》一書中提出：「在政治混亂期間，人們沒有能力改良他們的生活情形。他們只能夠創造他們貼身的環境──那就是衣服。我們『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裡』。」透過經典穿著，我們看到她們對穿著的強烈主張。百年後，值得我們思索的是，在追求名牌之外，透過穿著，是否也創造出屬於自己的風格？

【延伸閱讀】解放女人的關鍵三時期 

1920　可可‧香奈兒
開襟毛衣
過膝短裙
無領寬鬆上衣
緄邊或針織套裝
假珍珠項鍊

1940　克麗絲汀‧迪奧
緊腰身上衣
細褶裙
華麗風的大裙襬
絢爛奪目的珠寶

1960　賈桂琳‧甘迺迪
無袖A字洋裝
套裝（裙長至膝蓋，搭配七分袖外套）
大領口上衣
白色牛仔褲
特大號太陽眼鏡

【延伸閱讀】墊肩與女強人

現在大家都會說墊肩是過時的，但它可是80年代的經典。就像1987年的電影「上班女郎」裡，那時候女人大量投入職場，都得靠墊肩來襯出陽剛線條，好能在工作場合裡與男人平起平坐。1979∼1990年擔任英首相的柴契爾夫人（Margaret Hilda Thatcher）是此時期的女強人代表，這種服裝也被稱為「權力穿著」（Power Dressing）。

亞曼尼（Giorgio Armani，1934∼）可說是墊肩的終結者，這位義大利設計師製作的軟肩套裝，不強調線條，只以最好的剪裁讓套裝成型。女人現在不用靠墊肩，也能在職場大聲爭取平權，所以墊肩走入歷史，亞曼尼則成為套裝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