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空間　淋漓對話

素有「設計奧林匹亞」之稱的「世界設計大展」，今年首度在台灣舉行。位於「松山文化創意園區」（俗稱「松菸」）的「台灣設計館」，最大展覽空間，留給了最傳統的書法。由書法大家董陽孜與來自亞洲漢字文化六國四十位創作者（台灣二十位），包括日本大師永井一正等人，根據董陽孜為這次展出所寫的二十四個字詞，創作發想海報設計與文創商品，再加上設計誠品書店、故宮三希堂、君品酒店的國內著名空間設計師陳瑞憲，進行空間設計創作，多層次結合，完成了最近成為話題的「亞洲文創跨界創作展－董陽孜╳亞洲海報設計」。

六十九歲的董陽孜，雖然其書法藝術作品，早已成為國際博物館的典藏，但她仍感嘆「現在的小孩不看、不寫書法，我一個老太太自己寫又有什麼意思？」「我不只是傷心，簡直是傷痛啊！」她感嘆萬千的說：「我們明明維持著正體字的傳統，千萬別小看自己的實力啊。」為維持對書法與漢字的自主發言權，她這些年不停進行跨界創作，雕刻、舞蹈、建築等領域她都勇於合作。今日更走向最實用的設計界，就是要藉此讓年輕一代因此注意書法的魅力，鼓勵每個人都可以提出對書法的詮釋。她說，「我玩（書法）給你們看。」

為了搭配這回的設計主題，董陽孜特別問了海報的基本規格，是寬七十、長一百公分，她再以此大小的宣紙來創作。她並慎重與台灣大學中文系教授柯慶明等人討論，精選了二十幾個好字來寫。董陽孜創作之後，展方接著邀請亞洲使用漢字的六個國家與地區設計名家群，拿她的書法來大玩設計，一人作出六款海報。例如，中國設計家何見平挑了「氣」、「和」、「義」、「逸」等字，創作出書法的立體感，表現了筆墨的運行軌跡。

其實這次展場「松菸」本身就是經過時代考驗的設計，原為松山菸廠工廠與辦公室的台灣設計館，七十多年前就已有這棟美感與實用並存、工作與生活兼具的寬適空間。位於二樓的場地，竟是松菸員工專屬籃球場。幸而，都市更新的腳步尚未侵蝕到台北都會這最後的角落，「松菸」已是台北市定古蹟。

但也正因為是古蹟，布展並不容易，任何敲打釘掛等會破壞建築的工程，皆不允許。同時，如何在九百平方公尺大的挑高空間，展出平如書法、小如紙鎮等微形物件？無法理解董陽孜創作的精神層面、亦無法接納藝術可以設計形式，走入生活的空間規畫者，恐無力為之。但這次「十月設計」建築設計總監陳瑞憲在接受《商業周刊》專訪時，氣定神閒的說，設計受限制，反而是好的。「在沙漠中開車，完全沒有路，反而會不知如何走下去。」況且，這古典籃球場特有的歷史氣氛，正是他極力想維護的，這和書法傳統的那一面正好呼應。

他表示，這次他希望用十分低調又帶著中式「曲徑通幽」概念的設計，把一切限制化之於無形，引導人進入董陽孜與設計師的書法創作世界。

陳瑞憲本就熱愛董陽孜的字，兩人合作之「墨池‧私塾習」，拿下二○○九年香港頒發之「亞洲最具影響力設計大獎」。書法與建築空間，皆是既具體又抽象。許多人曾形容陳瑞憲的設計「簡約，留白，具有文學的詩意」，這些詞用以形容董陽孜的書法，也是準的。欣賞他們在二元與三元空間中淋漓對話，就像看一場旗鼓相當的對打球賽，但是協調的友誼賽。

陳瑞憲在這老空間打造的新線條，是十個獨立又依序排列的方形展示間，建材，則是很容易取得的蘭花溫室用黑色外網與木製角料，再加上特別訂做、超細不搶戲的黑色燈管及LED燈。其他，沒有了。陳瑞憲堅持，「能以一條線交代的設計概念，絕不動用到第二條線。」

他對我們說，空間是要有一定的戲劇張力，但絕不能強過展品。他見過太多喧賓奪主、以建築、裝潢為主角的博物館了。雖然，這回策展他也曾想過更炫的呈現，例如，搭一座天橋，讓人從上而下欣賞作品；又例如，將書法裱上防水框，放在池中漂浮……。但無論如何，學建築的他，最後選擇隱身。

有趣的是，那黑網的網眼大小陳瑞憲挑得細緻，無法全然透視，卻又隱隱約約讓人看到裡頭作品。各展示間走道、入口與最主要海報的位置設定，也讓人一眼看不穿全部，卻又看到一部分重點。這種美感，是陳瑞憲以中式庭園「曲徑通幽」之意象，透過現代手法簡約重現。甚至，為了打破絕對的清楚與完美，他還刻意在第五與第七個展示間中以一塊紅色布料破格，讓兩者連起來中間卻又凹進去－然後，這個洞洞剛好可以凸顯本展最重量級的海報，日本國寶級設計大師永井一正之作品。

由於舊籃球場之拱型屋頂非常高，達最高八公尺，陳瑞憲覺得這兒就像蒼穹，展示間高度必須撐得起這個空間。所以，他將展示間高度抓在四米六，海報掛置的下半區則又有一定密度，讓觀者在大房間中仍有視覺焦點。這也隱喻了，「在大宇宙（指松菸）之間有個小宇宙（指籃球場中的展示間），在小宇宙之間又有另一個小宇宙（指海報中的抽象世界）。」

如此中西融會之新禪意思維，也包含了以西式空間結構呼應中華書法的九宮格概念。策展人之一陳俊良解釋，陳瑞憲這次展示間的排列，運用了平面設計傳統常用的「方眼格」骨骼線結構。妙的是，唐代書法家歐陽詢曾引九宮格概念而成書法結構基礎，至今沿用，其型亦似方眼格。陳瑞憲這次將上述兩種設計語彙與書法主題海報做了完美的結合，而不是只以文字做文章。

至於此展原點－董陽孜所書寫的字，陳瑞憲則直接利用此籃球場兩側原有的儲物間平放一方。大師的字，在斑駁毫無修飾的空間中，反而更被凸顯。陳瑞憲還將此區的窗戶蒙上黑網，營造適合靜靜欣賞書法的光線。

書法創作者董陽孜怎麼看這樣的空間設計？就像她書寫「妙法自然」幾個字，她的讚賞也簡潔卻又有力 ：「很好！」

【延伸閱讀】新鮮事資訊

2011台北世界設計大展「亞洲文創設計跨界展」

——董陽孜×海報設計

內容：邀請亞洲6大使用漢字的國家與地區共 40位設計師，以董陽孜書法為主題進行海報設計。包括日本設計師永井一正、原研哉、中國設計師何見平、香港設計師靳埭強、劉小康、台灣設計師林盤聳、劉開、王行恭、陳俊良、蕭青陽等皆參與此盛會。

空間設計：陳瑞憲（「十月設計」建築設計總監）

Facebook：妙法自然（含大師座談名單及索票方式）

地址：台北市光復南路133號（松山文化創意園區台灣設計館2樓6號區）

電話：02-2745-8199 ext. 333

日期：即日起至10/30

開放時間：週一～五1000～1800，週六～日1000～2000

大師座談：10/24台南市台南文化中心、10/26台北市國父紀念館

費用：參觀及座談皆免費

小檔案＿陳瑞憲

經歷：生於台北，淡江大學化學系、東京設計者學院建築系畢業，曾任安藤忠雄建築事務所設計師、禾力（黃永洪）設計主任設計師
現職：十月設計公司建築設計總監
成就：兩度榮獲香港「亞洲最具影響力設計大獎」
作品：台北Hotel Quote、君品酒店、故宮三希堂、誠品書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