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銘專欄〉用一支手錶挑戰神明

獨立製錶師多米尼克雷瑙德（Dominique Renaud）是近代製錶業一位隱身幕後的巨人，儘管一般玩家未必聽過他的名字，但他與朱利奧帕皮（Giulio Papi）共同創立的Renaud et Papi工坊卻催生了許多知名品牌過去幾十年最重要的複雜功能錶款，其中包括愛彼（Audemars Piguet），以及Richard Mille。

離開了Renaud et Papi以後，雷瑙德開始以個人名義活動，2024年他最新發表的作品是與另一位年輕製錶師朱利安提西耶（Julien Tixier）合作的「星期一（Monday）」。

會取這個名字是因為雷瑙德和提西耶打算用七款不同的錶款重新「發明」製錶業既有的七種元素或機制——以這款來說，它的主題是微型自動盤，所以假設一切順利的話，未來我們還會看到六款以星期為名的創作。

這是一個充滿野心的計畫，然而同樣引起我興趣的還有它充滿野心的名字。以「星期」來為七連作命名隱含了上帝七日創世的寓意，對一個製錶師而言，這可以說是一種深入鐘錶歷史和文化的自我期許。人類文明的重大發明往往被視為一種對神明或自然的挑戰，倉頡造字導致天雨粟、鬼夜哭或是聖經巴別塔的故事都象徵了語言文字對於文明進步的革命性影響。

鐘錶的發明在這裡應該也具備了同等的地位——儘管好像沒聽過有哪位製錶師因此遭到神明降禍，但毫無疑問的近代人類在科學、航海乃至於工作，以及生活方式的發展，全都跟精準計時的實現息息相關，負責打造時計的製錶師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已經踏進眾神的領域了。

人們透過掌握時間進而獲得了掌握人生的能力，這點在我們小時候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手錶時應該就有體會過（儘管當時需要掌握的也只有下課鐘響的時間而已），具備這樣的能力的確會給人一種凌駕一切之上的自信，從這個角度來看鐘錶確實引導人們從信仰走向了理性時代。

不過隨著年齡漸長、各種新奇科技都變得理所當然，今天我們已經不再會從手錶中領悟到什麼神性了，也許還記得鐘錶曾經賦予人類的力量、仍然自許要挑戰諸神的，只剩下像雷瑙德這樣的製錶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