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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信佑解說爺爺製作的蓬萊圖漆器,上頭的芭蕉樹、原住民族圖像具濃厚台灣味。(攝影:郭涵羚)
賴信佑解說爺爺製作的蓬萊圖漆器,上頭的芭蕉樹、原住民族圖像具濃厚台灣味。(攝影:郭涵羚)

筷架變耳環、「千層堆漆」做奧運隊服,賴信佑擦亮70年漆藝世家「光山行」老招牌

2020/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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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信佑出身漆藝世家第三代,爺爺賴高山是國寶、父親是知名藝術家,他卻形容自己是一位商人、搞文創的業務員。

這天,他帶我們回到現已改建為賴高山藝術紀念館的家族故居,原來現年34歲的他,有著含金湯匙出生的幸運,也有著富不過三代的哀傷。

爺爺賴高山,是台灣第一代漆藝匠師,也是民族工藝終身成就獎得主,16歲就以優異成績保送日本東京美術學校(現日本東京藝術大學)。學成返台後,投入漆器產業,創辦「光山行」。他將傳統的單色「剔紅雕漆」,自行改良為多色堆疊的「千層堆漆」,以不同顏色的漆料反覆堆疊成塊後,每一公分約要上漆200層,再進行雕塑。時髦技法,讓旗下產品紅透半邊天。

創新改製 漆樹取下的天然漆液含有高濃度漆酚,人體接觸恐出現過敏性皮炎,製作時須配戴護具。(攝影:郭涵羚)

創新改製 漆樹取下的天然漆液含有高濃度漆酚,人體接觸恐出現過敏性皮炎,製作時須配戴護具。(攝影:郭涵羚)

賴信佑說,全盛時期,家族聘用近百位工人,月營業額近百萬元,可在一望無垠的農田中,蓋起一棟四層樓豪宅,父親賴作明更曾獲得文化部文馨獎肯定。

但儘管他從小耳濡目染,賴信佑卻坦言,漆器,曾是他童年最厭惡的事情。由於住家即工廠,他五歲起,就開始協助爺爺製作漆器。寒暑假、下課時光,同學出去玩、打電動,他卻要幫忙家計,「認同感很低啊⋯⋯只覺得這是家裡的一份差事。」但好景不常,70年代,石化工業起飛,塑膠製品傾銷,取代了昂貴漆器,光山行生意一落千丈、工廠工人迅速銳減。80年代末,光山行破產,公司宣布解散。

而他,直到退伍、離家工作後才發現,漆器是他的根。

一路走來賣過鳳梨酥、挖過冰淇淋,他回憶,「上班久了,會忘記自己是誰。」當時的他曾反問自己:我是誰、來自哪裡?漆藝世家的過往,便成了指引他的明燈。2016年,他決定將「光山行」註冊回來。

家族故居現改建為賴高山藝術紀念館,兩層樓共約百坪空間,堆滿賴高山與兒子賴作明作品。(攝影:郭涵羚)

家族故居現改建為賴高山藝術紀念館,兩層樓共約百坪空間,堆滿賴高山與兒子賴作明作品。(攝影:郭涵羚)

此時的傳統工藝,正是文創商品的時代。賴信佑說,文創的根源是在地文化,但它必須創新、融入當代生活,且提高生產效率,讓工藝品變商品。起初,賴信佑的文創之路走得跌跌撞撞。2016年文博會,他復刻爺爺的作品,打造千層堆漆的筷子及筷架,卻因實用性低,幾乎滯銷。

直到某天,一位朋友將筷架擺在胸前,告訴他「這變成飾品,或許挺好看的。」他這才靈機一動,把滯銷的筷架切塊,改製成3對耳環,在2019年文博會,推出一系列飾品,一躍成為熱銷商品。

滯銷的筷架切塊、改製為耳環,翻身熱銷商品。(攝影:郭涵羚)

滯銷的筷架切塊、改製為耳環,翻身熱銷商品。(攝影:郭涵羚)

賴信佑復刻爺爺的漆器盤圖紋,製成領帶夾。(攝影:郭涵羚)

賴信佑復刻爺爺的漆器盤圖紋,製成領帶夾。(攝影:郭涵羚)

「人生第一次被這麼多年輕女孩子包圍。」賴信佑笑著說。過去,這些客群非傳統工藝品的受眾;而現在,因為文創,才對此產生興趣。以往藝術家習慣關在工作室,有展覽會才出來露面,但賴信佑親身經歷後認為,現在做文創,這樣行不通。他選擇勤跑市集、向消費者解說,「以前打工賣鳳梨酥、挖冰淇淋的經驗,反而派上用場。」

走進市場,賴信佑帶著古老漆器,開拓新路。不只獨立樂團「老王樂隊」找他做新專輯的贈品設計,知名設計師周裕穎更找他合作東京奧運中華隊隊服,以「工藝」為主軸設計,恰巧台灣漆器與日本淵源頗深,「正是一個橋樑。」

周裕穎回憶初次看到賴信佑的作品,「第一眼不覺得是漆器。」外表的光澤讓他誤以為是玻璃。一般漆器多為食器或節慶裝飾,色調為紅、黑、金色,圖案如松樹、鶴等,傳統氣息濃;但賴信佑的設計以幾何圖形為主,「以平易近人的方式,表達漆器的工藝。」

賴信佑復刻爺爺的漆器盤圖紋,製成領帶夾。(攝影:郭涵羚)

賴信佑復刻爺爺的漆器盤圖紋,製成領帶夾。(攝影:郭涵羚)

他接著拿出隊服外套上的漆釦,側面6道彩虹呼應婚姻平權;正面的金箔、銀箔則期許選手們穿金戴銀、拿牌歸國。賴信佑解釋,600顆漆釦全以千層堆漆方式製作,每顆漆上120層樹漆,需3至4個月的工作天。「釦子原是最不起眼的素材,這次配角變主角。」周裕穎說。

在老家,賴信佑的工作室中,掛著一幅爺爺題字的畫作,上面寫著「工作之際,才是真正生存之時。」

「以前只覺得爺爺的人生很無聊——每天同一時間起床、吃早餐、工作,一直到過世前一刻都還在創作。」賴信佑回憶。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原來工作即生活,是一種信念。「向藝術奉獻自己的生命」即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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