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諾小島孤獨王者

全世界最老的玻璃家族Barovier & Toso是威尼斯穆拉諾島（Murano）孤獨的王者。穆拉諾生產的玻璃，曾雄霸歐洲數個世紀，尤以十五世紀最風光。當時這座小島享盡政府給予的各種特權，不但自行鑄幣，許多玻璃工匠更擁有貴族身分，功勳祿不盡。

現在已經不是穆拉諾的時代。我們在穆拉諾站下了船，下船旅客寥寥幾人，淒風苦雨中更顯蕭條。面對亞洲國家製造的廉價玻璃大舉入侵，島上許多玻璃工廠早已關閉或遷移。威尼斯瞄準觀光客荷包的小店林立，你以為帶回家光彩奪目的戰利品來自穆拉諾？如果玻璃有標牌，上面可能寫著：「中國製造」。

Barovier & Toso根本不屑這些大量製造的玻璃，連對手都稱不上。「商店提供廉價玻璃產品給觀光客，我真的很不喜歡。它們品質很糟，令人作嘔（disgusting）。」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口袋放了一條白色袋巾，Barovier & Toso總裁賈可伯‧巴羅維耶（Jacopo Barovier）談到此忍不住加重語氣。

製作秘方曾被國家保護

曾被《家族企業雜誌》評為全世界歷史最悠久家族企業第六位的Barovier & Toso，旗下生產的水晶燈最貴要價新台幣上百萬元，送進Louis Vuitton、Cartier與Dolce & Gabbana等精品旗艦店擺設。Barovier & Toso親身參與穆拉諾玻璃七百多年的歷史現場，也見證興衰。

一二九一年，威尼斯政府深怕一旦冶煉爐大火毀滅了由木造房屋構築的城市，下令玻璃工匠從本島全面移遷穆拉諾。這算是史上第一個工業聚落。珍．莫里斯（Jan Morris）在《威尼斯》一書指出，威尼斯高品質玻璃來自藝術家們巧思、自東方學來的知識，以及國家嚴格的保護政策。政府全力捍衛製作秘方。「如果有玻璃工匠將技術帶出穆拉諾島，不論他在哪裡，國家必然派出無情而嚴酷的特務找出他，並處以死刑。」莫里斯寫道。

Barovier玻璃家族誕生於一二九五年。一九三九年，它和另一個玻璃世家Toso聯姻，成立 Barovier & Toso。《alive》團隊走進橫跨七世紀的玻璃工坊，立刻感受一股熱浪。工坊裡有八至十個火爐輪流運作，「這是一份沉重的工作。夏天熱得要死，廠裡溫度約四十二度，但因為潮濕，人體感受約五十度左右，」Barovier & Toso展示中心助理帕里西（Claudia Parisi）向我們解釋，「太熱的話，八月就會停工。」

一位留著落腮鬍、長得像好萊塢明星尚雷諾的玻璃工匠，從高溫一千一百五十度的鍛燒爐中拿出長吹管，吹管一端，顏色鮮紅的長形玻璃已然成型。他像尚雷諾演殺手那樣拘謹冷酷，快狠準以鐵剪拉長玻璃，再俐落剪斷，把玻璃放在設計草圖上對照，眉頭深鎖緊盯他的作品，自覺滿意了，助手匆忙送進冷却爐。

水晶吊燈揚名世界

許多威尼斯玻璃革命性的發展，都在這座工坊發生。十五世紀的家族傳人安傑羅‧巴羅維耶（Angelo Barovier）是當時最著名的玻璃藝術大師，他去除過往一般玻璃原料中的雜質，發明出更明亮剔透的水晶玻璃（Crystal glass）。他的作品《巴羅維耶結婚杯》成為文藝復興時期最富盛名的玻璃鉅作。

歷經時間淘洗，Barovier & Toso挺立七世紀的關鍵是什麼？巴羅維耶常被問到這個問題。「我沒有確定的答案，」他笑說，「我可以確定的是，持續翻新好點子和家族企業。我們很老，但我們也很年輕。」

Barovier & Toso出走全世界尋找不同文化的火花。它曾為沙烏地阿拉伯國王在塔衣夫（Taif）的皇宮，融合威尼斯和中東元素設計吊燈。這款名為《Taif》的水晶吊燈，成為旗下經典系列。去年，它也與台灣築內國際（AI Group）合作推出《Angel》吊燈，挺進米蘭家具展。

Barovier & Toso的水晶吊燈送往各地，征戰世界舞台，如同十五世紀的威尼斯玻璃所向披靡。然而，回到穆拉諾卻悵然。情況有多糟？「就沒人啦，」巴羅維耶苦笑，「我們許多鄰居都離去，競爭已經結束。」Barovier & Toso就像孤獨的劍客，拔劍欲奮戰，環顧四方，卻發現可敬的對手已遠去，只留下一片蒼茫。

「我對於我們家族感到樂觀，但對於穆拉諾的玻璃產業非常悲觀。」他說。掛在牆上的族譜分枝散葉，幾乎占滿畫面。身為家族第二十代傳人，他的兒子住在米蘭，念的是音樂商業管理，對玻璃一點興趣也沒有。巴羅維耶看起來老神在在，不勉強兒子接班。我們比他還擔心，那世界上最老的玻璃家族，家族樹還畫得下去嗎？「等著看囉。」他說。

小檔案_Barovier & Toso

地址：Fondamenta Vetrai 28 30141 Murano Venice（總部＆展示間）
電話：+39-41-739-049
www.barovie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