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般舞藝到你家

扇骨相對，舞者緩緩搧著兩把鐵扇，從台上飛躍近觀眾席，台下小朋友馬上興奮的說：「蝴蝶來了。」屁股上裝飾著一根刺，再穿上輪鞋，快速穿梭，孩子又開心大喊：「是蜜蜂！」以不矯作的現代舞蹈動作，加上童趣的服裝道具，帶領觀眾深入亞馬遜河流域的昆蟲世界。這麼親子同樂的舞碼，是「舞蹈空間」。

配以京劇曲調，將太極、中國舞的有力動作，及兩方對峙繞場、劍拔弩張的氣氛，與現代舞的流暢結合，並自創倒立後摔的動作，中年以上的觀眾看得既熟悉又過癮，連連驚呼。這麼中國的舞碼，也是「舞蹈空間」。

這是一支由第三屆國家文藝獎舞蹈類得主平珩，於二十年前所創立的舞團。特色就是風格多變，到不同場合、面對不同觀眾，可以馬上變形、變身，有親子、東方、純肢體、劇場等不同樣貌。全家大小從五歲到六十五歲，都可以找得到自己喜歡的舞碼，是大家打從心底親近、看得懂的現代舞團。

屢邀舞團南下表演的中正大學心理系教授姜忠信便說，「舞蹈空間」的編舞、表演扎實有水準。但和其他大團相比，沒有太多的民族情懷，又懂得設計許多跟觀眾互動的橋段，感覺親近、輕鬆，沒有負擔。

正因「舞蹈空間」受到一般觀眾喜愛，常受邀下鄉演出，幾乎每個月都有免費場次可看（編按：五月、十月表演季推出新作時例外）。例如，他們曾到台北縣石碇鄉石碇國小表演，全校師生加幼稚園生不超過五十位的迷你場次，有時會讓人忘了他們是與雲門舞集、新古典舞團齊名的重量級舞團。

「舞蹈空間」風格多變的特色、現代舞傳教士的精神，可以從二十年前成立之初說起。

那時，剛好是現代舞風潮剛進入台灣之時，為了要讓當年初萌芽的舞蹈家能專心編舞、表演，平珩在位於台北的皇冠小劇場闢出一塊「舞蹈空間」。接下所有行政事務，但無固定駐團編舞者，好讓當年各個不同的舞蹈家，如羅曼菲、陶馥蘭、古名伸等人，得以輪流來此發表新作，而不必在意票房俗務。

隨著舞蹈家紛紛有了自己的團隊，「舞蹈空間」後續則固定與知名編舞家楊銘隆合作。直到二○○六年起，又回到初衷，開始密集接觸不同編舞家。這一次，幾乎都是國外佼佼者，而他們每一位表現手法與思考方式的巨大差異，可說比以前還要誇張十倍，身體上、思想上、溝通上，舞者也面臨前所未有的考驗。

例如與日本編舞家島崎徹的合作舞碼《Run》，就是場體力大考驗。舞者幾乎無喘息空閒，要努力狂奔二十多分鐘，情感完全外放，整場熱情澎湃。

但是一換到與法國編舞家赫佐（Christian Rizzo）合作時，風格卻又要馬上冷凍到最高點。她並非現代舞科班出身，強項反而是視覺藝術與電子樂團，曾創作過從頭到尾只放一件舞衣在舞台上隨風飄的超極端舞碼。

她幫「舞蹈空間」編舞的其中一個片段，則是要一位舞者背對著舞台，坐四十分鐘——毫無其他動作。

舞者一開始快瘋了，「這樣也算是舞蹈嗎？」但赫佐強調的是舞者當下的思想，和內心情感的低調表達，「要讓觀眾從背影就讀得出來，這位舞者坐著時的心事。」所有人從走路開始重新訓練，而且沒有命題，該走到哪、用什麼樣的「心事」走路，全由舞者自己決定。每個人的身體這次不累，但腦袋快忙死了。

與香港編舞家楊春江的合作，溝通，又是另一道難題。雖然講的是中文，但雙方在語言發音、用字上的差異，讓舞者一開始根本摸不著頭腦。

例如他會指示：膝蓋打開。舞者誇張的左右張開腿之後，只見楊春江仍然氣急敗壞的說：「打開膝蓋啊！」舞者心裡嘀咕：我打這麼開了，你是沒看到嗎？原來他指的竟是膝蓋伸直的意思。

有時楊春江會對著其中一位舞者喊：「緊一點、緊一點。」舞者傻傻的全身超用力縮在一起，惹得老師皺眉碎念，結果他的意思是拍子要跟上、動作要快一點。溝通的差距，讓舞者洪紹晴曾在排練場落淚。

但楊春江帶來視覺上衝擊很大的舞碼。像是安排舞者像忍者一樣的爬牆，不用鋼絲就吊掛在布景半空中，帶給觀眾相當震撼的驚喜，經常惹得一陣陣驚呼。經過這番國際級魔鬼訓練的舞者，一躍上舞台，馬上找回應得的那份榮耀感。

不同文化的衝擊，發生許多淚與笑的插曲，但造就了「舞蹈空間」多變的樣貌，讓人永遠看不膩。不僅如此，在不同的場合，觀眾不必買門票，團長路永宜反而更花腦筋，因地制宜變化出能強烈吸引當地觀眾的演出方式。

像是三月中到台北南港軟體園區，參加東元電機所舉辦的「藝術小包廂」免費演出，路永宜就棄二樓現成舞台不用，改拉到大廳，以便吸引路過的園區上班族。她一口氣準備了八支經典舞碼的濃縮片段，讓觀眾上台射飛鏢，決定順序。不但增加互動，一下中國舞、一下芭蕾劇的變化，讓原本根本不打算看的路人，都忍不住的停下來看了一個小時。

到宜蘭傳統藝術中心演出時，觀眾多為銀髮族，路永宜便全推出東方系列，還增加許多跟觀眾互動的機會，讓他們上台學動作。拋開現代舞的神秘面紗，邊介紹著這是可以治五十肩的穿掌、這是治手腳冰冷的雲手，馬上跟現場觀眾打成一片。

若到司法官訓練中心，則收起嬉笑，改在表演間穿插深度的教學、演講，讓這些知識分子感覺在舞蹈的觀念上，很有收穫。

我記錄觀察，在舞蹈空間的免費場次中，一支三十分鐘的舞碼，接連往往就有約三十分鐘的講解、互動。透過有獎徵答或上台共舞的方式，讓觀眾很快能融入，其間就會教大家這支舞難在哪裡、該怎麼欣賞，或是讓觀眾說出自己的感覺。每回結束，我耳邊就會響起散場觀眾的話：「ㄟ，我好想學現代舞。」

路永宜說，不畏演出場地的惡劣，到各個角落去表演，是舞團上上下下一致的心願。我看到舞者穿著輪鞋，在花崗岩拋光地板上極力不要打滑，死命撐住的肌肉線條；也看到舞者穿芭蕾硬鞋，在太軟的地毯上撐不直，幾乎要失去平衡仍努力保持優雅，真的很感動。

有時到鄉下，觀眾看完會帶著舞者去他們家，「我家是賣汽水的，來喝汽水啦。」此時比舞團得到一個特製的大舞台，還要令他們開心。

舞者陳凱怡說，免費場次的觀眾都很熱情，還會衝來要簽名；即使有時反應較冷漠，因為距離很近，看得到他們臉上表情的變化，不像正式舞台下一片漆黑，她心裡也會想：好，再加把勁。然後在見到觀眾終於露出開心著迷表情時，得到成就感。

舞蹈空間多變的樣貌、舞者全力的投入，讓人總是看不膩。台灣有舞蹈空間這個團隊，誰說現代舞很難懂？

＊舞蹈空間

成立時間：1989年

創辦人：平珩

風格：現代舞為主，但加入劇場、東方、芭蕾等不同舞風。

經典劇碼及獲獎紀錄：

1《史派德奇遇記——八腳伶娜》（入圍第二屆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類）；2《三探東風》（入圍第四屆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類）；3《史派德奇遇記2——我的S老爸》

最新舞碼：《不聽話孩子的故事》

備註：免費演出場次請翻閱P.24——「免費表演表」

＊【加演】售票演出資訊

舞碼：《不聽話孩子的故事》

時間：

5/1（五）1930

5/2（六）1430、1930

5/3（日）14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票價：一律500元

＊過去完全沒接觸過現代舞，但是他們會講解怎麼去欣賞，讓我有個好開頭。

高嘉言／里昂國際員工

＊開演前半個小時我就在等了，他們很能將令人感動處表現出來，不單是肢體律動，還很有感情。

黃逸文／台新銀行員工

＊很精彩，一個小時之內可以看到那麼多樣式（共八齣舞碼）。舞者應該是用很多力，但看起來還是那麼柔美。

莊舒涵／東元電機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