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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村名叫作Ittoqqortoormiit,位於格陵蘭。十六個字母的名字實在難記,簡譯「伊托克」吧。 有人說它是「世界最遙遠的地方」,還真不假。這趟旅行,我共換了陸、空、海三種交通工具,才抵達。先從台北飛到倫敦,再轉機冰島的首都雷克雅維克,已超過一天的時間。再搭六小時的大巴士到冰島北部的港口。最後,換乘探險船,駛向格陵蘭。 伊托克,是世界最大的國家公園——「東北格陵蘭」(Northeast Greenland National Park)的入口鎮。東北格陵蘭國家公園有多大?它的面積是美國黃石公園的一百零八倍,大約是法國與西班牙面積的總合。它屬於丹麥,大部分的領土在北極圈內,八五%被冰雪常年覆蓋。如此遼闊的土地,嚴峻的氣候,人類相較於極地動物成為「少數族」。全世界四○%的麝香牛在這裡,此外還有北極熊、北極兔、北極狐、馴鹿等。 圖片提供:達志影像

清晨,探險船行走於冰山間,抵達伊托克的外海。船無法靠岸,須換小艇,再以人力拖上石灘。在探險船上,我遠遠的看著,一幢幢彩色小屋落在依山臨海處。九月,極地還殘留秋色。等到冬天,大地一片雪白時,彩色小屋更顯美麗,或紅、或藍、或黃。在歐洲,有幾處港邊小鎮或也有把房子漆上繽紛色彩的傳統,然而伊托克的獨特,在於白雪覆地的豔彩,讓你覺得置身在耶誕老人的故鄉,也難怪會被喻為「全世界最美的二十六個小鎮」。 一年與世隔絕九個月 這裡只有五百位居民,以狩獵與捕海豹、鯨魚為生。他們遺世獨立,冰封期長達九個月,一年只有三個月能對外聯繫。多數居民生於此死於此,村子的最高處便是墳墓區。多數村民一輩子的世界就是這裡,就是這五百人。 攝影:曾增謙

在這裡,有一所袖珍學校囊括各年齡層的孩子。這裡,也有雜貨店,民生物資靠一年二次的船隻運補,添補雜貨店的貨架。我好奇的鑽入,貨架上零散放著紙尿布、可樂、洋芋片,還有小得可憐的馬鈴薯。這裡,還有一座小教堂。同船的一位歐洲老太太,下船後,拿著一張舊照片找人。原來,多年前她來此地時,正好在這座教堂碰到一場婚禮而按下快門。舊地重遊,「那對新婚的愛斯基摩夫妻,可好?」村子實在小,村人一下子就帶她找到了照片的主角。老太太心滿意足的將照片送給他們。 來到這裡,與其說是我對這村子感興趣,毋寧說是,對於愛斯基摩文化的好奇。 愛斯基摩人,這幾個字的意思是,「吃生肉的人」。他們雖與蒙古人同支系,但飲食文化是不吃熟食,甚至,怕吃熱食。曾在愛斯基摩部落生活的日本探險家植村直己,在著作《極北直驅》描述第一次吃生肉的「恐怖」。主人熱情的招待他一塊黑烏烏的肉塊,他根本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肉…… 攝影:曾增謙

吃生肉的飲食傳奇 「我盡量選擇沒沾血的部分割一小塊。這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這麼嚴肅的面對食物,我戰戰兢兢的把肉片送到嘴邊,不沾唇似用門牙咬著。腥臭沖鼻,舌頭一接觸生肉,我的胃立刻產生排斥作用。肉片還在嘴裡,胃已經開始痙攣,胃液倒流。我根本沒有咀嚼的餘裕,索性整個吞下去,霎時,肉片又從胃裡嘔回喉頭。我又吞下去,又嘔出來……。我好想哭,眼眶已滲出淚水。那片肉在胃與喉嚨間來來去去,好不容易才壓到胃裡。趁著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迅速將肉吐出來藏在口袋裡。」 另一段描述,他走入愛斯基摩人家中,小小、漆黑的空間:「爐子旁,一樣掛著生肉。依嘎帕拿出四十公分長的菜刀,剁下一塊吊在天花板上的生肉。血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暈開一大片。」

植村直己不懂:愛斯基摩人為什麼只吃生肉?煮過或烤過不是更美味嗎?但是,住一陣子後,這位日本探險家逐漸享受生肉的美味。 「二十多個愛斯基摩人趴在全長六公尺、身體還會抽動的鯨魚身上割肉而食的場景,真是壯觀。我也拿出小刀,先取尾鰭。完全沒有海豹和海象的腥臭,就像生干貝。我們滿手滿嘴都沾著黏糊糊的血和脂肪,鮮血甚至從下巴滴落。染血的冰冷手掌貼在臉頰上取暖時,簡直像食人族。」 除了吃血淋淋的生肉,愛斯基摩人的飲酒、性愛文化,也是獨特。 與許多原住民一樣,他們很自由,每天生活沒有時鐘。睏了,隨時睡。吃飯也是,沒有固定時間,肚子餓了就吃。沒有食物,就去打獵。性愛態度很開放,不論是否已婚,因此私生子特別多。以前,甚至有換妻的文化。 攝影:曾增謙

永凍土上的嗜酒民族 或許因為天冷,所以,在不釀酒的極地,卻有一支嗜酒如命的民族。愛斯基摩人喝酒,是一九○○年來到此地的丹麥遠征隊帶進來。然而,也留下後遺症。格陵蘭官員最頭痛的問題,就是愛斯基摩人的酒與性病,放任不管,愛斯基摩人就喝到無法節制,不工作,甚至鬧事。因此,必須控制買酒的數量,每人每月有配額管制。有一愛斯基摩人因為喝酒傷人,政府於是不再賣酒給他。這處罰有多嚴重?在愛斯基摩人的文化,不能喝酒,無異是宣判此人死刑。 我循著地圖,走到一幢被稱為「博物館」的小屋。遇見三歲的露意絲與她媽媽,母女穿著繡著紅、藍珠子的白色傳統衣服,敘述祖先遷居來此的歷史,她指著牆上的黑白照片,是她的太祖母。一九二五年,祖先因為這裡的漁獲與獵場更好而搭船移居至此,近百年前的黑白老照片掛在牆上,與舊物被完整保存。他們將此地命名為Ittoqqortoormiit,在愛斯基摩語是「大房子」的意思。 攝影:曾增謙

然而,舉目望去一幢幢只有幾坪大的小小木造屋,實在看不出來有何「大」的房子。 這群「天生獵人」選在這裡與北極熊為鄰,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生活如舊,捕魚打獵如舊,雪橇狗的吠聲被海風反覆迴盪在山間如舊。外人不解:「世人百百種,怎麼會有人選擇一輩子住在半年永夜的凍土層?」一如愛斯基摩人不解,冰山外面的人行步匆匆,在追求什麼? 此圖為「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北極風景 攝影:曾增謙

遺世獨立的北極小村

探訪全球最美小鎮 感受愛斯基摩文化魅力

2016/12/07

  • 文字 / 王文靜
  • 攝影 / 曾增謙
  • 圖片提供 / 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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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村名叫作Ittoqqortoormiit,位於格陵蘭。十六個字母的名字實在難記,簡譯「伊托克」吧。

有人說它是「世界最遙遠的地方」,還真不假。這趟旅行,我共換了陸、空、海三種交通工具,才抵達。先從台北飛到倫敦,再轉機冰島的首都雷克雅維克,已超過一天的時間。再搭六小時的大巴士到冰島北部的港口。最後,換乘探險船,駛向格陵蘭。 

伊托克,是世界最大的國家公園——「東北格陵蘭」(Northeast Greenland National Park)的入口鎮。東北格陵蘭國家公園有多大?它的面積是美國黃石公園的一百零八倍,大約是法國與西班牙面積的總合。它屬於丹麥,大部分的領土在北極圈內,八五%被冰雪常年覆蓋。如此遼闊的土地,嚴峻的氣候,人類相較於極地動物成為「少數族」。全世界四○%的麝香牛在這裡,此外還有北極熊、北極兔、北極狐、馴鹿等。 

清晨,探險船行走於冰山間,抵達伊托克的外海。船無法靠岸,須換小艇,再以人力拖上石灘。在探險船上,我遠遠的看著,一幢幢彩色小屋落在依山臨海處。九月,極地還殘留秋色。等到冬天,大地一片雪白時,彩色小屋更顯美麗,或紅、或藍、或黃。在歐洲,有幾處港邊小鎮或也有把房子漆上繽紛色彩的傳統,然而伊托克的獨特,在於白雪覆地的豔彩,讓你覺得置身在耶誕老人的故鄉,也難怪會被喻為「全世界最美的二十六個小鎮」。👉看更多北極圖片

一年與世隔絕九個月 
這裡只有五百位居民,以狩獵與捕海豹、鯨魚為生。他們遺世獨立,冰封期長達九個月,一年只有三個月能對外聯繫。多數居民生於此死於此,村子的最高處便是墳墓區。多數村民一輩子的世界就是這裡,就是這五百人。 

在這裡,有一所袖珍學校囊括各年齡層的孩子。這裡,也有雜貨店,民生物資靠一年二次的船隻運補,添補雜貨店的貨架。我好奇的鑽入,貨架上零散放著紙尿布、可樂、洋芋片,還有小得可憐的馬鈴薯。這裡,還有一座小教堂。同船的一位歐洲老太太,下船後,拿著一張舊照片找人。原來,多年前她來此地時,正好在這座教堂碰到一場婚禮而按下快門。舊地重遊,「那對新婚的愛斯基摩夫妻,可好?」村子實在小,村人一下子就帶她找到了照片的主角。老太太心滿意足的將照片送給他們。 

來到這裡,與其說是我對這村子感興趣,毋寧說是,對於愛斯基摩文化的好奇。

愛斯基摩人,這幾個字的意思是,「吃生肉的人」。他們雖與蒙古人同支系,但飲食文化是不吃熟食,甚至,怕吃熱食。曾在愛斯基摩部落生活的日本探險家植村直己,在著作《極北直驅》描述第一次吃生肉的「恐怖」。主人熱情的招待他一塊黑烏烏的肉塊,他根本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肉……

吃生肉的飲食傳奇 
「我盡量選擇沒沾血的部分割一小塊。這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這麼嚴肅的面對食物,我戰戰兢兢的把肉片送到嘴邊,不沾唇似用門牙咬著。腥臭沖鼻,舌頭一接觸生肉,我的胃立刻產生排斥作用。肉片還在嘴裡,胃已經開始痙攣,胃液倒流。我根本沒有咀嚼的餘裕,索性整個吞下去,霎時,肉片又從胃裡嘔回喉頭。我又吞下去,又嘔出來……。我好想哭,眼眶已滲出淚水。那片肉在胃與喉嚨間來來去去,好不容易才壓到胃裡。趁著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迅速將肉吐出來藏在口袋裡。」

另一段描述,他走入愛斯基摩人家中,小小、漆黑的空間:「爐子旁,一樣掛著生肉。依嘎帕拿出四十公分長的菜刀,剁下一塊吊在天花板上的生肉。血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暈開一大片。」

植村直己不懂:愛斯基摩人為什麼只吃生肉?煮過或烤過不是更美味嗎?但是,住一陣子後,這位日本探險家逐漸享受生肉的美味。

「二十多個愛斯基摩人趴在全長六公尺、身體還會抽動的鯨魚身上割肉而食的場景,真是壯觀。我也拿出小刀,先取尾鰭。完全沒有海豹和海象的腥臭,就像生干貝。我們滿手滿嘴都沾著黏糊糊的血和脂肪,鮮血甚至從下巴滴落。染血的冰冷手掌貼在臉頰上取暖時,簡直像食人族。」 

除了吃血淋淋的生肉,愛斯基摩人的飲酒、性愛文化,也是獨特。 

與許多原住民一樣,他們很自由,每天生活沒有時鐘。睏了,隨時睡。吃飯也是,沒有固定時間,肚子餓了就吃。沒有食物,就去打獵。性愛態度很開放,不論是否已婚,因此私生子特別多。以前,甚至有換妻的文化。

永凍土上的嗜酒民族
或許因為天冷,所以,在不釀酒的極地,卻有一支嗜酒如命的民族。愛斯基摩人喝酒,是一九○○年來到此地的丹麥遠征隊帶進來。然而,也留下後遺症。格陵蘭官員最頭痛的問題,就是愛斯基摩人的酒與性病,放任不管,愛斯基摩人就喝到無法節制,不工作,甚至鬧事。因此,必須控制買酒的數量,每人每月有配額管制。有一愛斯基摩人因為喝酒傷人,政府於是不再賣酒給他。這處罰有多嚴重?在愛斯基摩人的文化,不能喝酒,無異是宣判此人死刑。

「與北極熊為鄰,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獵人如此、植物如此,永凍土層上,強韌的生命力。」

我循著地圖,走到一幢被稱為「博物館」的小屋。遇見三歲的露意絲與她媽媽,母女穿著繡著紅、藍珠子的白色傳統衣服,敘述祖先遷居來此的歷史,她指著牆上的黑白照片,是她的太祖母。一九二五年,祖先因為這裡的漁獲與獵場更好而搭船移居至此,近百年前的黑白老照片掛在牆上,與舊物被完整保存。他們將此地命名為Ittoqqortoormiit,在愛斯基摩語是「大房子」的意思。

然而,舉目望去一幢幢只有幾坪大的小小木造屋,實在看不出來有何「大」的房子。 這群「天生獵人」選在這裡與北極熊為鄰,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生活如舊,捕魚打獵如舊,雪橇狗的吠聲被海風反覆迴盪在山間如舊。外人不解:「世人百百種,怎麼會有人選擇一輩子住在半年永夜的凍土層?」一如愛斯基摩人不解,冰山外面的人行步匆匆,在追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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