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石子洋房裡自在呼吸

那一天，是個下雨天。前往李慧秋家，走在天母巷弄裡，短短的巷子兩邊種有椰子樹與闊葉常綠大樹，雖然雨勢不小，但看著雨水從蒼翠的樹傘間隙落下，沿著小坡拾級而上，非但沒有平日雨天出門時的煩躁不適感，相反的，在蓊鬱的樹葉與暗濕的地面間，讓人感受到一股雨天特有的寧靜味道。

直到穿過同樣浸濡在雨中的庭院，進了李慧秋家，這股寧靜的感覺始終延續著，從下午到黃昏，和她在窗邊聊天，一邊看著窗外綠意舒張的庭院風光，看雨水把蕨葉刷洗得更輕透。

在這個房子裡已經住了七、八年了，李慧秋還記得當初到附近一帶找房子，那時也是個下雨天，一張紅紙貼在樹幹上，紙上的字跡都快被雨水暈糊了，這張小紙引導她找到現在這棟有庭院的洗石子兩層樓老洋房，雖然房子本身相當陳舊，她卻覺得空間高度夠，大小也剛好，整理後應該很不錯。

簽了約決定搬進來後，李慧秋並沒有做太多工程更動，只把重點放在浴室和廚房的機能整修上，擁有這麼多年的室內設計實務經驗之後，她悟出一個心得：「對待老房子，通常越是尊重它原來的結構，越是能做出好作品。」她覺得這個房子的先天條件就好，高度至少有三米二，於是她盡量將一些隔間牆面打掉，讓空間原來的結構更明顯，她是這麼說的：「拿掉一些東西，房子就活過來了！」

整修後的一樓空間，外面是不大不小的庭院，進來後一邊是書房兼工作室，一邊是餐廳與廚房，整個一樓都是開放連通的，二樓原本有三個房間，李慧秋將它改成一個臥房再加上一個起居空間，近幾年因為學佛的關係，起居空間也成了李慧秋日常打坐的地方，去年她更將原來陽台的地方，挪來規畫出一區墊高的室內平臺，除了更方便打坐外，平常她也愛窩在那裡看書，她說從那裡推開窗俯看樓下的院落，視野非常好，平視出去，則剛好看到樹上高高的白色天堂鳥花，坐在那裡，耳朵會聽到不同的遠近鳥鳴聲以及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這一個小小的工程更動，讓空間擁有更豐富的層次，看李慧秋穿著舒適的白色衣衫自在落坐在平臺上，突然覺得空間裡即刻多了分禪意。

李慧秋做室內設計，一直讓人覺得她是個追求精確的完美主義者，彷彿每件家具或擺設皆需必定放在某個最對的指定位置上，她的作品好雖好，就是嚴肅了些。

但造訪她家，感受卻十分不同，從洗石子灰色建築古樸親切的外觀到屋內多處留白的白牆，盆栽、書畫，空間中那種美已多了份包容性與自由度，讓人停留在屋子裡再久都沒有壓迫感。

對於自己的改變，李慧秋則說道：「以前對生活要求嚴格，什麼都要擺得好好的，無形中讓自己與別人都累，前兩年去歐洲旅行，看到一些法國朋友家裡，看似隨意的擺設，就算物件上有些小灰塵，也還是好看。我才體悟或許人不需要太勉強自己。」從這樣的體悟延伸出來，後來在與人相待時，她也給予了別人更大的包容空間，「知道進退的韻律，是一種更難得的美感。」她說。

她剛開始從事室內設計工作時，總覺得每次都應該給客戶一○○％的東西，但因為每個人接受力不同，呈現出來的效果也不同，有時達不到效果，她就會覺得很懊惱，為什麼她付出了那麼多，效果卻沒有成正比？現在她知道，太用力不見得會有好效果，做設計不一定是為空間增加東西，有時反而是拿掉一些東西。因為，設計的最終目的就是要讓住在裡面的人住得舒服。

什麼樣的人穿什麼樣的衣服，住什麼樣的空間，好像都有跡可循，除了工作時仍保持效率外，其它時候，李慧秋可說是道道地地屬於慢生活的人。不工作的日子裡，她按照自己身體的需求過日子，睡到自然醒，起床後聽聽音樂、看看書、有時發發呆，餓了就自己下廚，簡單的吃些有機料理。下午時間常常用來整理、灑掃自己的庭院。

最近透過天母有機廚房老闆的介紹，認識一些從事自然農法與有機栽植的農友們後，有空她會出門去接觸他們的農園，提起有機與自然農法，李慧秋難掩興奮的大力稱許：「有機種植的農友們都很可愛，很熱情，他們和印象中傳統的農人不太一樣，從他們的眼神與身體語言裡，都能看到他們對土地的熱愛，散發強軔的生命力。」

李慧秋甚至還跑到農場當義工，她說初次幫忙插秧時，赤腳踏在軟泥裡的觸感很難形容，興奮莫名。以前她做空間設計時，自然與植物就是她相當強調的部分，現在到農場當義工，則是更直接的走向戶外，接近大地。

喜歡大自然、選擇住在老房子、接近佛學禪修、參與自然農法，這一切對李慧秋來說都像是水到渠成，五十二歲的她，有一種生活出自己樣子的風采，她說以前總是將精神投注於一個家庭或是一個對象，但經過生命的波波折折，結婚、離婚、交往、分手，現在她希望除了自己原有的專業外，還可以獻出一己之力，與更多人分享。

她最大的希望是將來能自己蓋一座有機住宅村落，像在法國南部與義大利南部看到當地人用石頭、瓦片等蓋的小農莊就讓她很羨慕。她理想中的房子要以自然建材構成，室內空氣的對流好，可以不用冷氣，浴廁的位置對，結合花園與菜園，屋外還要圍著一圈架高的寬廊，廊下擺設了桌椅，隨時可以在屋外用餐或喝茶……。

這聽起來讓人欣羨的愜意生活夢想，並非遙不可及，或許，哪一天她真的找到了一塊地，她就有可能從老房子再進一步，打造夢想中的有機住家！